《云端回声》
凌晨三点的台灯在玻璃杯上投下暖黄的光斑,我第37次点开网易云音乐,看着那个灰扑扑的”0赞”数字,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图书馆初遇这个软件时,那个被荧光绿按钮映亮的夜晚。
那时我刚搬来这个海滨小城,租住在老城区的筒子楼。阳台上晾晒的蓝白校服被海风吹得鼓胀,楼下小卖部的冰柜总在深夜发出嗡鸣。注册网易云时,系统自动生成的头像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卡通小人,我给它改成了图书馆借阅卡上的钢笔涂鸦——那是我在旧书市淘到的绝版《飞鸟集》的扉页。
每天清晨六点,我会带着保温杯去海边写生。退潮后的礁石区铺满碎银般的贝壳,海浪在脚边碎成细雪。用手机录下潮声时,总习惯性打开网易云的”声音日记”功能。第一次上传的《潮汐与贝壳》获得23个点赞,有位用户留言说”像听见退潮时贝壳闭合的声音”。那天我在素描本上画了只戴耳机听潮的企鹅,旁边写着:”原来声音真的会留下痕迹。”
直到某个梅雨季来临。连续两周每天上传新作品,点赞数却像被雨水洇湿的宣纸,晕染成模糊的墨团。第18天发布的《雨巷里的吉他》,记录的是在城隍庙屋檐下偶遇的街头琴手。视频里雨丝斜斜划过他的侧脸,琴弦震颤的瞬间,我甚至能看见水珠顺着他的睫毛坠落。但播放量始终徘徊在三位数,点赞栏的”0″像块顽固的补丁。
我开始在深夜反复调试发布时间。把《月光下的晾衣绳》特意选在晚十点发布,以为那时人们正准备休息;又把《菜市场交响曲》改到清晨七点,想着清晨通勤的人可能更愿意驻足。直到有天发现,自己已经连续三周在凌晨两点编辑歌单——这个时间点,连自动回复的客服都在打盹。
某个周三的黄昏,我在旧书店遇见了穿藏青色棉布衫的姑娘。她正踮着脚尖够顶层书架,发梢沾着细碎的尘埃。”你也在收集声音吗?”她突然转身,眼睛像浸过雨水的琥珀。我们聊起彼此的收藏:她用录音笔录下老式座钟的滴答,我录过图书馆闭馆时的广播体操音乐。她掏出手机给我看她的网易云主页,”我有个歌单叫《时光标本》,但三个月了,连条评论都没有。”
那天我们坐在书店天台分食冰镇西瓜。晚风送来海浪的絮语,远处渔船的汽笛声断断续续。我突然发现,那些精心录制的声音里,总夹杂着空调外机的嗡鸣或地铁驶过的震动。就像在玻璃罐里装星星,无论如何打磨,终究逃不过现实的引力。
我开始清理歌单。把《午夜便利店》这类有环境杂音的素材全部删除,重新学习降噪软件的使用。在重制《雨巷里的吉他》时,发现琴手演奏的间隙有段突兀的抽泣声——那是他临时接到母亲病重的电话。删除这段录音时,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笔帽,想起钢笔在《飞鸟集》扉页划下的第一道墨痕。
第七个星期日,我在城隍庙前偶遇那位街头琴手。他正在调试新买的电子琴,琴箱上贴着”网易云认证原创人”的贴纸。”你的《雨巷》我重新上传了。”我把新版本推给他,”这次只录了琴声。”他笑着把琴递给我,”试试用手机支架固定麦克风?”
现在我的歌单里有个叫《未完成的声音博物馆》的合集。有位用户连续三周每天给我发语音留言,说他在听《月光下的晾衣绳》时,总会想起外婆晾晒被褥的竹竿声。上周收到条特别留言:”你删除的抽泣声,是我今天在ICU门口听见的。”
昨夜又收到条消息,那位穿藏青衫的姑娘说在准备声音策展。我们约好下个月在图书馆顶楼举办”声音漂流瓶”活动,把录制的片段装进玻璃罐,让经过的人随意抽取。我正要把这个计划放进歌单简介,突然发现置顶评论里躺着条新消息:”你的声音让我想起去年在敦煌听到的风铃。”
海风裹着咸涩的月光漫进窗棂,我关掉电脑走到阳台。楼下小卖部的冰柜仍在嗡嗡作响,像首永远循环的背景音。手机屏幕突然亮起,新发布的《潮汐与贝壳》获得第一个点赞,用户ID是”2023年5月17日 03:47分的海浪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