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九百九十九盏灯》

凌晨三点的出租屋里，加木第无数次删除刚写好的歌词。电脑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发青的眼圈，窗外的霓虹在玻璃上流淌成河。这是他成为独立音乐人后的第182天，微博粉丝数停留在97人，最新单曲《雨巷》的播放量还不到三位数。

“加木，你确定要继续吗？”手机突然震动，发小林浩发来消息。对话框里躺着张截图，某音乐平台新晋歌手的直播数据：单场打赏破五万，新歌转发量过十万。加木盯着屏幕上的数字，喉头突然哽住——这和他上个月在琴行教课的时薪差不多。

一、初生的微光

加木的吉他包里永远装着三样东西：磨破边的谱夹、半瓶过期的风油精，还有张泛黄的琴行收据。2019年冬天，他在杭州某琴行兼职时，偶然用店里的电脑上传了第一首demo。那天他穿着沾满琴弦碎屑的旧卫衣，在”原创音乐人”板块发了段录音。

“这吉他声像在雨里走钢丝。”某位听众在评论区留下这句话。加木至今记得那个凌晨，他蜷缩在八平米的出租屋里，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反复听这段评论。窗外的雨声和吉他声混在一起，他突然发现，原来有人能听出他改编的《雨巷》里藏着未说出口的思念。

最初的九十七个听众，像散落在银河里的星子。有位退休教师每天准时来听歌，会在凌晨两点留言：”小加，你今天唱的《老街》第三句该用气声。”还有个总在凌晨四点发弹幕的男生，连续三个月都在问：”能告诉我谱子吗？”

二、暗夜里的星光

2020年春天，加木的账号突然被某音乐论坛的编辑发现。那天他正在琴行给小学生上课，手机突然疯狂震动。编辑发来消息：”我们想连载你的创作故事。”加木握着乐器的手一抖，琴弦在指腹擦出刺耳的声响。

连载的第一篇《琴弦上的年轮》里，他写了在琴行捡到半盒旧琴弦的经历。那些缠绕着岁月痕迹的金属丝，让他想起外婆临终前攥着他手说：”音乐是会生根的。”文章下方的留言区，有人发现他谱曲时总在五线谱边缘画小树苗，于是”会生长的旋律”成了新的话题。

转折发生在某个暴雨夜。加木更新了改编版《童年》，上传时手滑按错了发布键。当他在凌晨三点发现音乐平台突然涌入大量新听众时，手机已经发烫。他颤抖着点开评论区，发现有人把他的改编版和罗大佑的原唱做了对比视频，标题是《那些年我们错过的青春》。

三、破茧时刻

九百九十九这个数字，加木是在第七次直播时看到的。那天他穿着母亲寄来的旧衬衫，在镜头前弹唱了新写的《春分》。当最后一声吉他泛音消散时，弹幕突然炸开：”求谱！””这是新专辑的前奏！””能开演唱会吗？”

林浩带着三个朋友冲进直播间，举着写满歌词的灯牌。加木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打赏特效，突然想起那个在琴行门口等他半小时的初中生——当时少年攥着皱巴巴的谱纸，说想学这首歌。此刻打赏列表里，那个ID叫”等了三年”的账号，正不断刷新着礼物。

最让他震撼的，是某位抑郁症听众的留言：”你唱的《雨巷》让我想起外婆种的紫藤花，原来阴雨天也可以这么美。”加木把这句话设成了手机壁纸，旁边贴着林浩写的便签：”赌注下对了，但真正的赌局才刚开始。”

四、长跑者的独白

如今加木的工作室已经搬进城西文创园。他保留着最初那台二手卡西欧，琴箱里依然装着那瓶风油精。每天下午三点，他都会准时出现在直播间的”老位置”，弹唱时总会把吉他拨片别在左耳——那是给那个总在凌晨四点留言的听众看的暗号。

最近他在筹备”九百九十九封信”企划。每张信纸上都印着听众的留言，装订成册后寄给十年后的自己。有位听众在信里写道：”希望十年后的你，还能在雨天弹《雨巷》，并且有勇气把音乐变成光。”

加木常去的那家咖啡馆里，吧台上有本手写留言簿。最新一页贴着张照片：九百九十九盏星星灯挂在音乐节舞台，中间那盏最大的灯里，装着张泛黄的琴行收据复印件。收据背面，他用铅笔写着：”2020.1.15，教了三个学生，收入87.6元。”

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加木把新写的谱子夹进那本磨破边的谱夹。他突然想起某个冬夜，有个女孩在直播间说：”你的歌让我想起小时候偷听外婆的收音机。”此刻手机震动，那个ID叫”等了三年”的账号发来消息：”今晚八点，我带着外婆的紫藤花来看你。”

暮色渐浓时，加木打开琴箱。褪色的琴弦在夕阳下泛着金光，像无数等待破茧的蝶。他轻轻拨动第一弦，听见窗外有孩童在唱：”雨巷里，有首未完的歌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