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血色棋盘》

凌晨三点的地下网吧里，老周把游戏机往桌上一拍，金属外壳磕在水泥地上发出闷响。”林局，你说的那个耐砍王，我找到人了。”他沾着泡面油渍的指节敲打着游戏手柄，屏幕蓝光映得他眼窝深陷。

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血条，突然意识到这是本月第三次接到这种”特殊委托”。游戏代练行当已经做了五年，但这类带着血腥味的活计，还是头回遇见。

“耐砍王”是黑市里流传的代号。江湖传闻这位玩家能承受相当于现实三十年的游戏寿命消耗，每次重生都能继承前世的装备和记忆。老周提供的线索指向某个叫”锈铁门”的地下交易点，据说每周三有批特殊货物要交接。

锈铁门藏在废弃化工厂的地下室，霉味混着机油味直冲鼻腔。我摸黑绕过堆满铁桶的过道，手电筒光束扫过墙上一道道狰狞的刮痕——那是游戏里”耐砍王”的战绩墙，每道划痕都记录着被砍次数。最下方用红漆写着：第4273次轮回，还差7次。

“你来得正好。”老周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，他正蹲在锈迹斑斑的操作台前，面前堆着三台不同型号的游戏机。月光从气窗斜切进来，照见他腕间缠着的绷带渗出血迹。

我们接到的委托是护送三件”特殊道具”到城西的暗网拍卖会。第一件是游戏里最稀有的SSS级武器”赤霄”，第二件是能修改游戏规则的源代码芯片，第三件则是……老周突然压低声音：”第三件东西，是能让人变成NPC的病毒程序。”

我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一节，断口处泛着诡异的青灰色。这种颜色在游戏里意味着该角色已被销毁，但现实中肢体残缺的玩家，倒是头回见着。

交易过程比预想顺利。锈铁门把三样东西装进贴着骷髅贴纸的防水袋，突然指着墙角的铁笼：”那个才是重点。”笼子里蜷缩着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玩家，全息投影显示他叫”铁柱”，游戏寿命仅剩0.3年。

“他不是耐砍王。”老周掏出注射器，针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”但能成为最好的耐砍王。”他给铁柱注射了某种暗红色液体，后者突然发出非人的嘶吼，绷带层层剥落，露出布满机械接缝的躯体。

“这是最新型的机械义体。”老周擦着额头的汗，”能承受相当于现实十年的游戏伤害，但需要定期更换核心芯片。”他掀开铁柱胸口的金属盖板，露出跳动的蓝色晶片，”这东西，就是我们要的第三件道具。”

暗网拍卖会的坐标在城西烂尾楼顶。当我们抵达时，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个玩家。老周用暗号交流后，对方派来个戴牛头面具的NPC，递来张印着骷髅图标的邀请函。

拍卖会开始前，我注意到有个玩家在角落反复擦拭游戏机。”小心他。”老周突然按住我的肩膀，”上周有个代练被砍了八千次，就死在这个位置。”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，那人脖颈处果然有道新鲜伤口，正渗出淡蓝色的液体。

第一件道具”赤霄”开拍即引发哄抢，底价被刷到八百万游戏币。当牛头面具人接过装有武器的保险箱时，我突然闻到熟悉的机油味。转头看见老周正把某个金属盒塞进背包，盒盖上刻着”07号实验体”。

第二件道具的拍卖过程诡异地平静。源代码芯片被拍出五千万高价，买主是个穿白大褂的玩家，全息投影显示他叫陈博士。交易时我发现他左手戴着老式机械手套，指尖残留着蓝色液体。

最惊险的时刻出现在第三件道具拍卖。当牛头面具人打开保险箱，里面蜷缩着具机械躯体，胸口晶片闪烁着熟悉的光芒。陈博士突然抢过保险箱，用镊子夹起晶片：”这不是病毒程序，是初代机械核心！”

混乱中，我听见老周在喊：”快跑！”但已经来不及了。陈博士的机械手套爆出电火花，他发出非人的尖啸，白大褂瞬间变成灰烬。牛头面具人抽出武器，却在砍向老周时突然僵住——面具下露出布满机械接缝的脸。

我趁机拽起铁柱冲向安全通道。身后传来密集的砍击声，老周的声音在回廊里回荡：”记住，真正的耐砍王不是不会死，而是能带着记忆重生。”我回头望去，看见他身后的铁笼正在崩塌，锈铁门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血光。

三天后，我在医院醒来。护士说老周在救我时被砍了217次，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。铁柱的机械核心在我背包里，全息投影显示他正在”重生”。陈博士的尸体在城西河道被发现，胸口插着那把SSS级武器，周围漂浮着大量机械零件。

最近黑市流传着新传说：有个浑身缠满绷带的玩家开始出现在各个服务器，每次被砍断的四肢都会再生，只是每次重生后，记忆都会少一点。有人说那是老周，也有人说那是铁柱，但所有人都记得，每次砍中那具躯体的瞬间，都会听见铁链坠地的声响。

夜深人静时，我常盯着游戏机屏幕发呆。那些被砍断的虚拟肢体，或许正连接着某个真实存在的灵魂。就像老周临终前说的：”游戏是面镜子，照见的从来不是代码，而是人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