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药片与耳机的距离》
我蜷缩在飘窗边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药盒边缘。铝箔板被磨得发毛,药片在锡纸上发出细碎的响动。这是今天第三次撕开这盒布洛芬了,止痛片在舌尖化开的苦味让我想起去年深秋的雨。
那时我刚拔掉智齿,血水混着唾液在口腔里结成暗红的痂。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,屏幕亮起熟悉的蓝色气泡:”听说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能缓解牙痛,试试看?”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,直到止痛片在舌根彻底溶解。音乐响起时,我正用棉签清理智齿槽里的血丝,副歌部分突然响起那句”你是我唯一想要的了解”,耳膜震颤的瞬间,咸涩的液体突然涌进喉咙。
后来每个深夜,手机推送都会准时亮起。有时是《后来》前奏里吉他弦的颤动,有时是《晴天》前奏前奏里钢琴键的轻叩。我总在凌晨三点惊醒,发现床头放着温热的蜂蜜水,杯壁上贴着便签:”别熬夜,歌词里说月亮代表我的心”。直到某个冬夜,我蜷在沙发里看老电影,突然发现屏幕右下角没有那个熟悉的蓝色图标。
“牙疼时听歌容易偏头痛。”林医生把听诊器挂回白大褂时,我正盯着他胸牌上的名字。他摘下眼镜擦拭镜片,”有些声音会刺激神经末梢,就像…”他顿了顿,”就像你总在雨天听那首《七里香》。”诊室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,我忽然想起分手那天,他推了首《稻香》给我,说”以后要常听常新”。
现在我的歌单里多了很多陌生名字。上周整理旧手机时,发现相册里存着三百多张歌词截图,从《小幸运》到《起风了》,每张照片都标注着日期。最底下那张是去年平安夜,他发来的语音:”明天跨年,听我的歌单跨年吧。”背景音里有零星的烟花声,我却在听到”祝你新的一年不再牙疼”时突然沉默。
药盒里的布洛芬越来越少了。今天拆开快递时,手指在包裹上悬停许久。拆开层层气泡膜,里面躺着个磨旧的耳机盒,盒盖上用圆珠笔画着歪歪扭扭的笑脸。最里面是张泛黄的便签:”拔牙后别总熬夜,歌词会变成刺。现在换我当你的牙医,每天提醒你按时吃药。”
窗外的梧桐树开始落叶,我按下播放键。熟悉的旋律流淌而出时,我忽然发现副歌部分多了一段新编的rap:”别怕牙疼别怕忘,药片和耳机隔三指远,痛了就嚼碎歌词吞下去。”阳光穿过梧桐叶的间隙,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极了那年秋天,他推歌时屏幕上跳动的蓝色光点。
我摸了摸空荡荡的左口袋,那里原本装着那颗没长出来的智齿。现在手机推送的不再是情歌,而是《牙科护理指南》和《神经痛缓解方法》。但每当音乐响起,我仍会不自觉地数着药片与耳机之间的距离——三指宽,刚好能握住那些欲言又止的温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