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樱花信箱》
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第三回时,我收到了那封没有署名的信。淡蓝色的信纸被雨水洇湿了边角,像极了去年春天他送我的那支蓝花楹标本。
那时我们总在午休时溜到天台。他总把书包垫在膝盖上,像老电影里读书的公子哥儿,我则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《小王子》,看风把他的碎发吹成蒲公英。有次我感冒发烧,他翻遍医务室才找到退烧贴,背着我穿过三条街去医院。急诊室的白炽灯下,他的校服后背洇出深色的水痕,像幅未完成的水墨画。
“其实我早该发现你不对劲的。”他捏着信纸在窗边站了整晚,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。我蹲在桌角削苹果,果皮一圈圈缠在铁皮削皮器上,”那为什么还要帮我补课?为什么在我拒绝时笑着揉我头发?”
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,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激灵。”因为…因为…”他的喉结滚动着,最终只是轻轻掰开我的手指,”因为你是我的小王子啊。”
后来我们开始用信箱传信。铁皮盒藏在教学楼拐角的紫藤花架下,每次投递都要数清藤蔓上的七朵紫花。他写的字越来越潦草,像被雨水打湿的蝴蝶翅膀:”今天物理竞赛又垫底了,不过你教我的解题思路真的有用。”我回信说下周要交的剧本杀设计稿,附上他最爱的抹茶曲奇照片。
直到那个飘着冷雨的傍晚。我抱着被雨水泡皱的信跑过操场,却看见他撑着伞站在樱花树下。粉白的花瓣落在他肩头,像撒了层糖霜。”其实…”他突然开口,伞沿的水珠砸在积水里,”我早该告诉你,我喜欢的从来不是你。”
我愣在原地,樱花被风吹得纷纷扬扬。他转身要离开时,我抓住他的手腕:”那为什么还要给我写那些信?为什么在我需要的时候总出现在我身边?”
他苦笑着抽回手,掌心的茧子擦过我手背:”因为…因为你是我的小王子啊。”这句话像根生锈的铁钉,突然扎进我掌心的旧疤。
现在那座铁皮信箱还立在紫藤花架下,藤蔓已经枯黄。我常在放学后偷偷去看,有时会捡到被雨水冲散的纸团,上面潦草地写着:”今天又梦到你在图书馆等我,结果你变成了《小王子》里的玫瑰。”或者:”你说要写的故事,我攒了十二年的灵感该续了。”
上周经过天台,发现他留下的素描本躺在墙角。泛黄的纸页间夹着蓝花楹标本,某页空白处用铅笔写着:”致永远在等小王子的玫瑰——虽然你不知道,但你的存在本身,就是宇宙间最温柔的奇迹。”
樱花又开了。我蹲在信箱前,把新写的信投进去。这次信纸上是手绘的校园地图,每个标记点都藏着我们的故事:三食堂的糖醋排骨窗口、老校门口的修车摊、还有天台那棵总在黄昏唱歌的梧桐树。
暮色渐浓时,我听见铁皮盒里传来细微的响动。拆开来看,是去年他教我叠的千纸鹤,翅膀上还留着铅笔写的”对不起”。风穿过空荡荡的信箱,带着远处琴房的《月光奏鸣曲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