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槐花笺》

《槐花笺》

老座钟的铜摆晃了晃,惊醒了趴在窗台上打盹的槐花。这株歪脖子槐树是爷爷生前栽的,枝桠间垂下的槐花簌簌落在青石板上,像极了老人手背上的老年斑。我蹲下身,指尖抚过那些细碎的花瓣,忽然想起去年此时,自己正捧着刚买的限量版球鞋,在商场橱窗前转了三圈才肯付款。

那时我总觉得自己是全学校最”富有”的人。书包里永远装着最新款的电子词典,手机壳能换十几种颜色,连校服都是定制的真丝面料。记得高二那年,班主任王老师把我的父母请到学校:”小满的课桌抽屉里,整整齐齐码着三十七个进口钢笔。”父亲涨红着脸要付违约金,母亲却摆摆手:”孩子喜欢就让她买,我们不是 afford不起。”

直到那个飘着槐香的春日下午。我正蹲在生物实验室给多肉植物换土,突然听见走廊传来争吵声。透过门缝望去,王老师正和隔壁班班主任推搡,张老师手里攥着撕碎的课表,碎纸片像雪片般飘落。”他们根本不尊重我的劳动!”张老师的声音带着颤音,”连续三个月,小满的座位旁都是外卖盒和烟头。”

我愣在原地,书包带子勒得肩胛生疼。那些被我随手丢弃的奶茶杯、被踩扁的薯片袋,此刻正躺在玻璃窗上,反射着刺眼的光。王老师转身时,我看见她鬓角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显眼,像极了爷爷临终前插在病床前的白菊。

那天晚上,我第一次失眠。月光把老座钟的影子拉得很长,铜摆的滴答声和楼下施工的电钻声此起彼伏。我摸出手机,购物车里有四件未付款的奢侈品,其中一件是母亲生日时准备买的羊绒大衣。突然想起去年冬天,母亲在机场给我系围巾时,指甲缝里还沾着给流浪猫准备的猫粮。

第二天清晨,我背着褪色的旧书包出了门。书包是小学时爷爷亲手缝制的,内衬用碎布拼成星空图案。经过校门口的早餐摊时,我买了两个五毛钱的糖油饼,特意多给了老板两毛钱。卖早点的大爷笑着往我书包里塞了块枣泥酥:”丫头,这书包看着眼熟,我孙子以前也背这个。”

上课铃响时,我的课桌抽屉里躺着张字条:”今天课间操记得带水杯,我帮你装满。”字迹是张老师写的,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午休时,我看见她蹲在花坛边给流浪猫喂食,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教案,边角都被磨得发毛。

周末我带着旧书包去了社区图书馆。管理员李阿姨惊喜地认出这是二十年前捐赠的”爱心书包”,还送我一本泛黄的《城南旧事》。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槐花笺,是爷爷用毛笔写的:”满儿,真正的富有不是拥有多少,而是记住多少。”落款日期是1987年5月12日,那天爷爷刚教会我认字。

从那以后,我开始用牛皮纸重新装订旧课本。在《飞鸟集》里夹着奶奶腌的梅干菜,在《百年孤独》里藏着给独居老人的手写便签。最常去的地方变成了社区活动室,帮张老师整理图书时,我发现她总把旧书按颜色分类:”红色装订的放前面,绿色次之,蓝色最后。”原来她收集了整整三抽屉旧书,每本都贴着不同颜色的标签。

去年冬天,我收到张老师从山区寄来的明信片。照片里是新建的图书室,墙角立着块木牌,上面用粉笔写着:”小满的书架”。明信片背面贴着张槐花笺,墨迹被水渍晕染,依稀能辨出”知足者富,惜福者乐”八个字。春分那天,我带着爷爷的老座钟去探望张老师,发现她正在教孩子们用槐花做书签。

如今我的书架上摆着七十三本旧书,每本扉页都写着不同人的赠言。最珍贵的不是限量版钢笔,而是张老师送的那本《槐花笺集》,里面收集了社区里老人们写的寄语。昨天傍晚,我看见新来的实习老师蹲在花坛边给流浪猫喂食,她书包上别着我编的槐花手链。

夕阳把老座钟的影子拉得很长,铜摆的滴答声里,我听见爷爷在说:”满儿,真正的富有不是拥有多少,而是记住多少。”槐花簌簌落在铜摆上,像极了时光落下的碎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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