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春风得意马蹄疾》
六月的蝉鸣像无数把小梳子,一遍遍梳理着教室的窗纱。我站在走廊尽头,望着远处墨绿色的香樟树,树影在地面摇晃出细碎的光斑。这是2024年6月7日清晨八点,距离高考还有最后五分钟,我数着瓷砖缝隙里新长出的青苔,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闷热的午后。
那时我刚升入高三,班主任把月考成绩单拍在讲台上,粉笔灰簌簌落在我的校服袖口。”重点班末位,张明宇。”王老师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,”下个月全市联考,再垫底就自动分流。”我攥着58分的物理卷子,指甲在”动能定理”四个字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。那天傍晚,我蹲在操场看台背面,看晚霞把云朵烧成粉红色,突然听见有人喊:”宇哥,夜市烤冷面开张了!”
那是我的同桌林小满,她总爱把”宇哥”挂在嘴边,像含着一颗没完全化的奶糖。我们蹲在铁皮小推车前,看老板用铁钎旋转着滋滋冒油的烤面筋。她把焦糖色的糖浆浇在我校服领口:”高考就像旋转烤冷面,转得越快,糖浆越均匀。”我低头看着领口晕开的琥珀色痕迹,突然觉得那些刺眼的分数也没那么可怕。
后来我们发明了”幸运物交换”游戏。小满把刻着”小满”二字的银链塞进我手心,我则把爷爷传下来的铜算盘挂在她书包上。每个晚自习前,我们会在课桌角摆上三颗大白兔奶糖——白色代表清醒,粉色象征勇气,黄色寓意坚持。当我在理综试卷上遇到那道熟悉的电路图时,指尖触到铜算珠的凉意,竟真的想起小满说过:”算珠响的地方,不会有错题。”
二模考试那天突降暴雨。我抱着书包冲进教学楼,却在楼梯口踩到积水滑倒,眼镜飞出去老远。正当我蹲在地上摸索时,身后传来清脆的”叮当”声——是那串铜算珠滚到了我脚边。小满举着伞跑过来,发梢还挂着水珠:”快看!算珠自己排好了队!”我们蹲在积水里,把算珠按顺序穿回铁丝上,她突然指着窗外:”你看,乌云裂开的地方像不像月考成绩单?”
真正让我相信”幸运”存在,是在高考前夜。我正在草稿纸上解一道概率题,突然发现草稿纸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:”动能定理是物理的翅膀,概率统计是数学的罗盘。”字迹清秀,像小满的笔迹,可我们明明约定过只交换幸运物。我摸着书包里那串温热的银链,听见窗外有风掠过香樟树,沙沙声里夹杂着远处教堂的晚钟。
考试当天清晨,我特意绕道经过香樟树。树下的石凳上放着个保温杯,杯盖上贴着便利贴:”宇哥,记得喝温水。”杯子里飘着几颗枸杞,水面映着朝霞。我忽然想起小满总说:”幸运是种会生长的藤蔓,你浇灌它,它就缠住你的心。”此刻阳光穿透树叶,在石凳上织出细密的光网,仿佛无数双温柔的手,正轻轻托住即将落笔的右手。
语文考场里,我戴着那串铜算珠答题。当看到作文题《我与2035有个约定》时,笔尖突然流畅地写下:”我想在2035年的香樟树下,教孙子用算珠计算概率。”监考老师经过时,我注意到他胸前的校徽别针,竟和我爷爷那枚一模一样。数学试卷上的几何题,辅助线方向恰好与小满教我的”黄金分割法”一致。英语阅读理解里,关于”幸运的定义”那篇短文,作者用中文谚语”三分天注定,七分靠打拼”收尾。
放榜那天,香樟树的叶子落了一地。我捧着全省第三的成绩单,看见小满站在树下,银链在阳光下闪着微光。她指了指树杈间新结的鸟巢:”你看,去年筑巢的麻雀又回来啦。”我们相视而笑,忽然听见树下传来清脆的鸟鸣,像无数个”好运”的注脚。
后来我才知道,那串铜算珠是物理老师特意准备的”幸运信物”。他在每个晚自习悄悄调整算珠顺序,用算珠的碰撞声提醒我们:”物理公式是世界的语言,而你们的心跳,就是最动听的韵律。”至于那枚校徽,是老师从父亲那里继承的,他父亲曾是1977届的恢复高考考生。
如今每当我走过香樟树,总能听见风里夹杂着算珠的轻响。那些曾经以为偶然的幸运,原来都是时光写给坚持的情书。就像小满说的:”真正的幸运暴增,是当你把每个’不可能’都变成’不,可能’时,整个世界都会为你让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