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二十三封信》
窗外的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,我望着泛黄的信纸在台灯下微微发亮。这是林夏留给我的第二十三封信,信纸边缘的折痕里还沾着去年深秋的银杏叶碎屑。
第一次收到信是在大二开学那天。快递盒里装着本磨边的牛皮日记本,扉页上用蓝墨水写着:”给二十三岁的夏夏”。我摸着冰凉的金属书扣,想起林夏总爱把日记本藏在宿舍床底,说那是她与世界的秘密通道。那天我们正在为社团招新争论,她突然把本子拍在桌上:”夏夏你看,梧桐叶落了七次,我们的故事才刚开始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这本日记本是她十八岁生日时,用攒了半年的家教费买的。她说老书店的老板偷偷往书页里夹了片银杏叶,”就像给时光装了个书签”。我们常在周末去城郊的旧书店,她总爱踮着脚尖够最上层的书架,发梢沾满灰尘却笑得像只偷到松果的松鼠。
真正让我读懂这封信的,是去年冬至的雨夜。林夏发来最后一条消息时,手机屏幕还亮着未读的微信:”夏夏,我可能要错过跨年烟火啦。”我正蹲在实验室调试设备,白大褂口袋里揣着她送的银杏叶书签。凌晨三点收到医院通知时,窗外的雨突然变得很响,像无数支试管在玻璃上摔碎。
整理遗物时,我在她枕下发现本《二十三封信》的草稿本。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”给夏夏的第X封信”,从十九岁到二十三岁,日期像断线的珠子滚落一地。最末一页夹着张泛蓝的X光片,背面用铅笔写着:”第23封信,等夏夏找到答案再写。”
我开始按照她留下的线索寻找答案。在城西的旧书店,我遇见卖银杏叶书签的老板,他颤巍巍地掏出个铁盒:”姑娘,这是她最后给的零钱。”铁盒里躺着二十三枚银杏叶书签,每片背面都写着不同的日期。在肿瘤医院档案室,我找到她化疗期间写的病历本,夹着张皱巴巴的缴费单,背面是歪歪扭扭的算式:”23天×3.8万=?”
真正让我泪流满面的是在殡仪馆。工作人员递给我个褪色的帆布包,里面装着二十三封未寄出的信。最上面那封信的邮戳是去年生日,信纸里夹着片完整的银杏叶,叶脉间用钢笔写着:”夏夏,如果二十三封信不够,我就用银杏叶的年轮继续写。”
我开始在银杏树下等信。每天清晨收集新落的叶子,用显微镜观察叶脉的走向,发现每片叶子都有独特的纹路。当第两千三百片叶子拼成完整的银杏树时,我在树根处挖出个铁盒。盒子里躺着二十三封用银杏叶书写的信,每片叶子都对应着不同日期的思念。
最让我震撼的是最后一封信。泛黄的银杏叶上写着:”夏夏,我总以为二十三岁是终点,现在才明白那是起点。你看这片叶子,被雨水打湿又风干,被虫蛀了洞又长出新芽。生命就像银杏树,年轮里藏着无数个春天。”
此刻我正坐在她常坐的图书馆窗边,二十三封信在膝头铺成金色的河流。雨停了,阳光穿透云层,在信纸上洒下细碎的光斑。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,转身看见林夏抱着本新买的日记本,发梢沾着银杏叶的碎影。
“夏夏你看,”她晃了晃书封,”我找到了二十四岁的秘密。”我们相视而笑,银杏叶在风中旋舞,像无数只蝴蝶带着未完的故事飞向远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