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富婆日记》

1998年夏天，我第一次坐上绿皮火车去省城高考。母亲把装着旧羽绒服的塑料袋塞进我怀里，说：”省城冬天冷，别舍不得穿。”车窗外的麦田连成金色的波浪，我数着母亲手背上被冻疮裂开的口子，突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比羽绒服更珍贵。

大学宿舍的阳台上，室友小薇的LV包在阳光下泛着冷光。她每天穿着当季的香奈儿套装，把父母从县城接到省城住。”他们需要我的钱。”她擦拭着包带上的水钻，”等他们住够三年，我就带他们去迪拜看喷泉。”我望着楼下梧桐树影里佝偻的背影，父亲正蹲在修车摊前给生病的母亲修收音机。

工作后的第一个春节，我在奢侈品店当导购。玻璃橱窗倒映着穿貂皮大衣的顾客，她对着香奈儿五号礼盒皱眉：”太贵了。”我推荐了五千块的香水：”您闻闻这个，后调有雪松。”她最终刷卡时，我听见自己说：”您值得拥有更好的。”那晚回家，母亲正在用旧挂历包饺子，父亲把攒了半年的退休金塞进我手心：”给小芳买套新衣服。”

三十岁生日那天，我在私人银行VIP室签下第一笔千万贷款。落地窗外是黄浦江的霓虹，手机突然震动，表姐发来消息：”爸妈的养老院要涨租金了。”我正要回复，手机又跳出小薇的语音：”下个月巴黎时装周，我给你留了前排座位。”落地窗映出我精心描绘的唇线，突然想起十八岁那年，母亲在车站送我时，指甲缝里还沾着缝纫机的油污。

周末的苏黎世街头，我推着父母在喷泉前拍照。父亲突然指着路牌问：”这字念什么？”我蹲下来教他认德文，母亲偷偷把瑞士军刀塞进我包里：”别心疼钱，留着买包。”转角遇到小薇，她正牵着穿阿玛尼童装的儿子，看见我时眼睛亮起来：”你穿的真好看。”我摸着颈间母亲织的珍珠项链，突然明白真正的奢侈不是橱窗里的珠宝。

今年清明，我在老家老宅翻出铁盒。褪色的存折上，父亲用蓝黑墨水写着：”1999年存三千，给小芳高考用。”母亲的手工皂配方抄了七遍，最后一页贴着张泛黄的火车票，是1998年我高考那天，她来送站的票根。窗外的杏花开了又谢，我突然想起小薇昨天发来的消息：”养老院换了新园长，环境更好了。”手指无意识摩挲着包带，却摸到母亲缝进去的护身符，褪色的红布上歪歪扭扭写着：”平安是最大的富贵。”

昨夜整理旧物，发现大学时写给自己的信：”要成为让父母骄傲的富婆。”信纸边角卷了毛边，像被岁月揉皱的纸币。现在我终于懂得，真正的富婆不是银行账户的数字，而是让父母在养老院安心睡觉的底气，是给妹妹买钢琴时不用犹豫的决断，是陪父亲看夕阳时，他不再需要戴老花镜看清日历。

晨光漫过咖啡杯上的拉花，我给父母预约了南极旅行。手机弹出小薇的微信：”听说你升职了？”我笑着敲下：”要带爸妈去看极光。”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恍惚又看见十八岁的自己，站在绿皮火车上数母亲手上的冻疮。原来真正的富贵，是把每个平凡的日子都过成不将就的旅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