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樱花信笺》
初春的樱花总让我想起林夏。那时她总爱在图书馆顶楼摆两把藤椅,把顾明远从物理实验室拽出来看落英缤纷。阳光穿过枝桠在她白衬衫上织出光斑,少年仰头时喉结滚动的弧度,像极了物理课本里抛物线公式。
“你说过要做我永远的后盾。”林夏把这句话写在毕业典礼的纪念册上,钢笔尖洇开的墨迹在樱花标本上晕染开来。顾明远当时正被保研名额和跨国公司的offer夹在中间,他低头整理西装袖扣的动作,和三年前在实验室帮我调试光谱仪时一模一样。
我们第一次闹矛盾是在大二暑假。林夏发现我在深夜和学弟讨论量子纠缠,她举着手机冲进男生宿舍,屏幕上是我在朋友圈发的实验室夜景。”你说过要做我一个人的星星。”她哽咽着把手机砸向墙壁,玻璃裂纹里还沾着未干的防晒霜。
那天顾明远第一次没接住她的眼泪。他总说自己是钢铁直男,却在我发烧时整夜守在床边,用物理公式推导退烧曲线;他说自己厌恶矫情,却在林夏被退稿时陪她泡了三天图书馆。可当林夏把整盒草莓蛋糕推到他面前,说”这是你上次说想吃的”,他突然想起自己其实更喜欢芒果。
转折发生在跨年夜。林夏醉醺醺地抱着我哭诉:”他连我生理期要喝红糖姜茶都不知道。”我望着窗外漫天烟花,想起去年平安夜他发来的消息:”实验数据出问题了,可能要延期毕业。”我们曾约定要在樱花树下交换承诺,可现在他的承诺碎了一地。
分手那天飘着细雪。林夏把所有合照塞进碎纸机,纸屑混着雪落在她睫毛上。”我们像双生光子,观测者不同结果就不同。”她笑着流泪的样子,让我想起大二那年她发高烧,我们蜷缩在实验室角落,用傅科摆的周期计算退烧时间。
现在每当我路过老图书馆,总能看到顾明远带着新女友在樱花树下拍照。他依然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POLO衫,只是袖口不再沾着林夏打翻的咖啡渍。林夏的微博更新了新动态:”在慕尼黑看极光,终于明白有些光子注定无法坍缩成稳定态。”
上周整理旧物,翻出那盒压在箱底的草莓蛋糕。糖霜上还留着顾明远歪歪扭扭的签名,背面是他写的麦克斯韦方程组。突然明白当年为何会那么痛——我们不是双生光子,而是被同一束阳光折射的平行光,永远在各自的象限里燃烧。
樱花又开了。林夏寄来的明信片上印着北欧极光的剪影,背面是量子色动力学公式。我摩挲着信纸上的折痕,想起她曾说:”错误的选择就像量子隧穿,看似跨越了不可逾越的势垒,实则只是概率云的波动。”
风穿过空荡荡的图书馆,带着樱花和时光的气味。那些被我们亲手折断的承诺,终将在平行时空里以另一种形式重生。就像此刻我窗台上那盆从实验室带回来的绿萝,在无人照料的角落里,依然倔强地生长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