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春樱与冬梅》
初二那年春天,我在教室后墙的公告栏前撞见了林小满。她正踮着脚尖往玻璃框里塞明信片,发梢沾着樱花瓣,校服领口歪斜着露出半截红绳。我至今记得那张明信片上的字迹:”致三年后仍能收到这封信的你”,邮戳是去年今日。
那时我们各自在课桌里藏着一本《小王子》,她总把玫瑰的章节折成纸飞机,我则把狐狸的段落抄在便签纸上。直到毕业典礼那天,她突然把整本笔记塞进我怀里,扉页上画着两个歪歪扭扭的剪影,中间写着”我们的玫瑰与狐狸”。后来我们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,但每年春天都会收到对方寄来的樱花标本,里面夹着写满星图的信笺。
大学时我在图书馆勤工俭学,遇见了总穿灰西装的苏明远。他会在每周三下午带来刚出炉的栗子蛋糕,说这是他母亲秘方。我们常在古籍区讨论博尔赫斯的诗,他总能从《沙之书》里找到新的解读角度,而我则沉迷于他整理的”时间褶皱”——把不同时代的爱情诗按季节分类。直到某个雪夜,我发现他西装内袋里藏着半张泛黄的合影,背景是图书馆前的银杏树,而那个扎马尾的少女,分明是我高中时的同桌。
工作后的第一个情人节,我在花店遇见了总买白玫瑰的周先生。他总说白玫瑰像未寄出的情书,会在月光下慢慢枯萎。我们会在深夜的江边散步,他教我辨认不同品种的浪花,我给他讲童年时在潮间带捡到的贝壳。直到某个暴雨夜,他浑身湿透地冲进我家,怀里护着被雨水打湿的玫瑰,而我才发现他西装内袋里藏着把老式钢笔,笔帽上刻着”致我的小贝壳”。
去年冬天,我在医院陪护时遇见了正在做化疗的陈医生。他总把化疗泵藏在白大褂里,说这是移动的玫瑰园。我们会在输液室分享彼此的日记,他写手术室的见闻,我记候诊室的众生相。某个雪夜他突然握住我的手,说想听我读聂鲁达的诗,我念到”你是人类灵魂的暗室”时,他眼角滑落的泪滴在病历本上晕开墨迹,像极了那年春天林小满寄来的樱花标本。
前些天整理旧物,发现三本泛黄的日记本。第一本里夹着林小满的明信片,第二本藏着苏明远的银杏叶书签,第三本压着周先生送的白玫瑰花瓣。突然明白那些年我们都在用不同的方式收集时光的碎片:有人把樱花封存在信笺里,有人把诗篇折成纸飞机,有人把月光揉进浪花的纹路,有人把星光刻进钢笔的笔帽。
就像此刻窗外的梧桐树,春日里抽芽,秋日里落叶,冬雪压枝时又结出新的芽苞。每段爱情都是独特的生命体,像林小满窗台的樱花,苏明远衣角的银杏,周先生怀里的白玫瑰,陈医生掌心的化疗泵——它们在时光里开成不同的花,却都折射着爱的光谱。或许真正的永恒,不在于和谁谈,而在于我们是否愿意在每段相遇里,收集属于自己的星光与春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