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樱花信箱》
春分那日,我在图书馆角落的樟木箱前驻足。这个褪了色的红木箱是校刊旧物,箱盖上歪歪扭扭刻着”时光邮局”四个字,边角还粘着几片风干的樱花。管理员说这是二十年前毕业的学长留下的,每年樱花季都会收到 strange post,但从来没有人知道寄信人是谁。
我翻开最上面那封信,信纸边缘卷着泛黄的毛边,字迹像被雨水冲刷过的蒲公英。内容是:”当你读到这封信时,我大概已经乘着末班电车离开东京了。记得在中央公园的樱花树下,我给你看的那颗星星吗?那是会随季节变化的星群,叫做’时雨’。”
“时雨”这个名字让我心跳漏了一拍。去年深秋的黄昏,我在东京塔遇见过一个穿藏青色风衣的男孩。他蹲在樱花道边的长椅上,膝盖上摊着本泛黄的《日本古诗词选》,指尖摩挲着”时雨”这个词。暮色漫过他睫毛时,我忽然听见他说:”有些相遇就像时雨,来去匆匆,却能在记忆里下整场仗。”
那天我偷偷拍下了他的侧影。照片里他的风衣口袋别着枚樱花形状的铜制书签,和此刻信纸上夹着的书签一模一样。管理员说这个邮局已经沉寂二十年,但每年春天都会收到新的信件。我数着箱子里零散的信封,从1999年到2023年,每个年份都只有一两封。
梅雨季节来临时,我在图书馆地下室的旧书堆里发现了本《星之诗》。泛黄的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樱花,书签背面写着:”星群会随着季节移动,就像我们终将离散。”那个藏青色风衣的男孩,或许只是某个时空的过客,但他带来的”时雨”却在我心里下了整季的雨。
今年樱花最盛时,我站在上野公园的樱花树下等他。风衣的影子掠过树梢,却始终没有出现那个熟悉的侧脸。树根处散落着几片风干的樱花,像被时光揉碎的信笺。我突然明白,执念就像树根处的青苔,越是用力抓握,越会沾满自己的掌心。
暮色四合时,我在邮局箱前放了一封信。信纸上画着东京塔和樱花道的剪影,末尾写着:”感谢你让我看见时雨。有些星群虽然转瞬即逝,但它们的光芒会在某个春天的夜晚,重新照亮我的眼睛。”管理员说箱子里的信件从不寄出,但或许有些话,本就不需要抵达。
如今每当我路过图书馆,总会想起那个藏青色风衣的剪影。他或许早已在某个樱花纷飞的黄昏消失在东京的晨雾里,但那个瞬间他赠予我的”时雨”,依然会在每个雨季润泽我的记忆。原来最珍贵的相遇,从来不是占有,而是让星光暂时停驻,让樱花暂时停留,让某个春天的黄昏,永远保持初见时的温度。
樱花信箱又收到了新的信件,管理员说这次是位来自京都的老先生。信封里装着晒干的枫叶和褪色的和服纽扣,背面写着:”有些告别不必说再见,就像樱花从未真正凋落,只是化作了春泥。”我悄悄在箱底藏了那片枫叶,和二十年前那封信放在一起。或许我们终将离散,但那些被樱花点亮的时光,会永远在记忆的褶皱里闪烁微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