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纸飞机上的诅咒》

五月的樱花刚落了第一场雨，我蹲在教室后门数着墙上的倒计时。粉笔灰簌簌落在校服袖口，前桌小夏突然把一张折成纸飞机的草稿纸扔过来，我下意识接住时，指尖触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。

“今年所有高考生都能金榜题名，反对无效。”墨迹被水渍晕染开，像极了我此刻发烫的太阳穴。小夏正用圆规在课桌下转圈，金属笔尖在木纹上刻出细密的裂痕：”我妈昨天去庙里求的，说这是最灵的祝福。”

我盯着纸飞机翅膀上歪歪扭扭的”反对无效”，突然想起去年此时。那时我攥着省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，在公交站牌下被雨水打湿的台阶上狂奔，却看见小夏被她妈妈拽着往回拖。”重点班名额全被提前批占光了”，她妈妈抹着眼泪说这话时，小夏正死死咬住下唇，校服领结勒得她脖子发红。

“你相信这种东西吗？”我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。小夏把纸飞机塞进书包，金属笔尖”啪”地弹出来，在课桌上划出刺耳的声响。她突然笑了，露出两颗虎牙：”我奶奶说，诅咒和祝福其实是一个东西，都是别人想给你压力。”

那天傍晚，我在操场遇见抱着单词本的小夏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，校服裙摆沾着草屑。”我妈今天又打电话来，说隔壁张阿姨家孩子考了620分。”她蹲在单杠旁，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书包带，”她说要是我不努力，明年就要去职高学汽修了。”

我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。小夏攥着月考排名表躲在梧桐树下，蝉蜕像琥珀般粘在树皮上。她指着第三名的位置，声音细得像风中的蛛丝：”我表哥说，只要考上重点高中，就给我买那个会发光的书包。”当时我笑着递给她半块薄荷糖，却没看见她指甲掐进掌心的月牙。

“其实诅咒和祝福都像纸飞机。”我蹲下来，把纸飞机从她书包里抽出来，”有人想用诅咒逼你飞得更高，其实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敢落地。”暮色中，小夏的眼睛亮起来，像两汪被惊动的深潭。我们同时望向远处教学楼上”蟾宫折桂”的鎏金匾额，那抹刺目的红在暮色里明明灭灭。

第二天清晨，我在教室后墙发现用修正液写的便签：”反对无效，反对无效，反对无效。”粉笔灰在晨光中浮沉，像无数细小的雪。小夏抱着英语试卷经过时，我递给她那张纸飞机：”你奶奶没说过吗？诅咒的反面是自由。”

后来我们总在课间交换纸飞机。小夏会画上戴眼镜的卡通学霸，我则用荧光笔写满解题公式。当诅咒变成彩色的祝福，连走廊里总飘着油墨味的印刷店老板，都会把”金榜题名”的横幅多挂出几块。

高考前夜，我在天台遇见小夏。月光把她的影子投在”反对无效”的残破纸条上，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加油声。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个铁皮盒，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这些年我们折的纸飞机。”其实诅咒和祝福都是折痕。”她指着盒盖上歪歪扭扭的”反对无效”，”但真正让纸飞机飞起来的，是折痕里藏着的愿望。”

晨雾漫上来时，我们听见楼下传来早读声。那些纸飞机在风里翻飞，像一群挣脱诅咒的蝴蝶。我忽然明白，原来诅咒从来不是诅咒，而是有人想用他们的重量，托起你起飞的瞬间。就像此刻，小夏把铁皮盒塞进我手里，她的校服口袋里，露出半截会发光的蓝色书包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