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分钟后
我站在考场外的银杏树下,看着最后一片金叶飘落在警戒线前。金属探测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,监考员第三次检查我的证件。距离公安联考还有最后十一分钟,而我的笔尖在答题卡上洇开一团墨迹,像极了三个月前那场暴雨中的紧急出警。
那时我刚结束第三次夜训,战术靴踩着积水的声音在空旷的停车场回响。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,模拟抓捕训练中,扮演”嫌疑人”的教官突然从阴影里扑来。我条件反射地后仰,战术手电筒的光柱扫过他胸前的警号牌——那正是我父亲二十年前牺牲时佩戴的编号。训练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,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
“小陈,你父亲当年追捕毒贩时,也是这样被反杀的。”教官的声音像把生锈的锁,”但他说,能替他完成最后十一次巡逻,就是最大的安慰。”这句话像根刺扎进记忆,我望着训练场角落里斑驳的”忠诚”二字,突然发现警服左胸的徽章在月光下泛着微光。
备考的每一天都像在和时间赛跑。清晨五点半的体能训练,我总要多跑两圈;法制理论课的笔记上,密密麻麻的批注比正文还多;就连食堂打饭时,都在默背《人民警察法》第几条。最艰难的是每周的模拟考试,当看到自己总在体能科目上被淘汰时,曾对着训练场的沙包哭得像个孩子。
“你父亲当年要是多坚持十一分钟……”这句话成了我的精神支柱。那天在图书馆顶楼,我望着楼下巡逻的警车,突然发现警灯闪烁的频率和心跳竟如此相似。父亲牺牲前最后通电话的内容突然在耳边炸响:”小陈,记住,警察的职责不是活到退休,而是活到使命完成。”
冲刺阶段的意外来得猝不及防。第四次全真模拟考试中,我在突发火灾处置环节因紧张导致疏散流程出错,被扣掉二十分。那晚我蜷缩在宿舍床上,听着走廊里同学们翻书的声音,突然听见敲门声。”小陈,”是总训我们的李教官,”你父亲出事那天,我在现场发现了他口袋里的警号牌,背面刻着’守护十一’。”
我猛地坐起来,警号牌上的数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。原来父亲最后的执念,是希望我成为他守护的”第十一任”。那天起,我开始在训练日志里记录每个”十一”:每天多背 eleven 个法律条文,多跑 eleven 公里障碍,在社区服务中帮助 eleven 位老人。当我在模拟法庭完美完成十一分钟陈述时,监考老师悄悄在我桌角放了枚警徽。
此刻考场里的时钟指向八点四十九分,我深吸一口气,笔尖在”职业信念”那道大题上轻轻划过。忽然想起父亲牺牲前最后巡逻的路线,想起李教官总说的”警察的十一分钟,是生死之间的承诺”。答题卡上的字迹渐渐清晰,就像三个月前那个暴雨夜,我冲进火场时看到的十一双手电筒的光。
当广播宣布考试结束,我看见警戒线外有位拄拐杖的老人在等待。他胸前别着褪色的”光荣在党50年”纪念章,和父亲那枚警号牌一样,在秋阳下闪着微光。我快步上前搀扶,老人突然从布袋里掏出个信封:”孩子,这是我儿子当年没写完的入党申请书,你替他交上去吧。”
远处传来警笛声,我望着老人蹒跚的背影,突然明白警察的使命从来不是独善其身。就像父亲守护的十一任 successor,就像警徽上永不褪色的五角星,就像此刻飘落在答题卡上的十一片银杏叶——每片都记录着守护的承诺,每片都承载着传承的重量。
走出考场时,银杏叶在风中打着旋儿。我摸了摸左胸的警徽,金属的凉意渗入皮肤。十一分钟后,当我的笔迹和无数考生的答卷一起装进密封袋时,我知道这不仅是场考试,更是一代人对初心的宣誓。就像父亲当年在巡逻本上写下的最后一行字:”十一,不是终点,是新的起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