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顽石点头处 笑剑破云时》
文/林深
暮春三月的北京,我站在三里屯的咖啡馆里,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消息提示。窗外飘着细雨,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夜晚。
那时我刚从法国学成归来,带着满腹的影视理论却找不到合适的创作方向。在798艺术区租下的工作室里,堆满了写满批注的剧本手稿,玻璃窗上凝结的雾气模糊了窗外的长安街。某个凌晨三点,我忽然听见楼下传来熟悉的笑声——是贾玲在《你好,李焕英》庆功宴上那标志性的笑声,隔着三个街区都能穿透夜色。
“林深,你还在为《顽石点头》的剧本发愁?”消息提示音惊得我碰翻了咖啡杯。这是贾玲发来的消息,配图是她刚发布的短视频:穿着粗布长衫的她在太行山巅,身后是云雾缭绕的摩天岭,手中握着半截锈迹斑斑的青铜剑。
我盯着视频里那柄古剑出神。这柄剑在《山海经》残卷里被称作”顽石剑”,传说是大禹治水时斩断顽石所铸。三年前我在山西考察时,曾在王家大院见过它的拓片,当时老族长说:”顽石点头非大智慧,而是大悲悯。”此刻视频里的贾玲正用剑尖轻点岩壁,那些被风化的石纹竟如活物般舒展,在晨光中化作无数飞鸟。
“你看到山巅那块青石了吗?”贾玲的消息追上来,”它叫’问心石’,是当年徐霞客夜宿时刻下的’问天地为何不语’。”我突然想起《徐霞客游记》里记载的细节:这位地理学家在太行山失踪前,曾在问心石旁写下”石不能言最可人”。
工作室的挂钟敲响第六下时,门铃突然响起。我开门看见个穿灰布衫的年轻人,手里提着竹篓,篓子里装着几株野山菊。”我是笑哥派来的。”他挠着后脑勺,露出孙笑川标志性的虎牙,”听说你在找’宝剑出鞘’的意象。”
这个自称笑哥的人,是我在网络研讨会上结识的年轻编剧。他总爱穿着褪色工装裤,口袋里揣着半包没拆封的《资治通鉴》。此刻他指着窗外说:”你看那棵银杏树,去年被台风刮断的枝桠,今天突然冒出新芽了。”顺着他的手指望去,果然看见断口处抽出三根嫩枝,在细雨中舒展如孔雀开屏。
“宝剑出鞘要趁天地惊雷时。”笑哥从竹篓里拈起朵山菊,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,”就像《周易》说的’潜龙勿用’到’飞龙在天’,需要积蓄足够的势能。”他忽然压低声音,”你该去终南山找陈抟老祖,据说他在玉皇顶养了只通灵的貔貅。”
这番话让我想起《龙图公案》里的情节:包拯在陈抟处求教破案之术,老道长只说”且看天降甘霖”。三天后我带着贾玲的剧本手稿登上终南山,却在玉皇顶只看到个摆摊卖糖画的老人。他正在用麦芽糖塑着貔貅,糖浆滴落时竟发出编钟般的清响。
“陈抟老祖去年羽化登仙了。”糖画老人抬起头,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星辰,”但他留下的貔貅精魂,正在等个能听懂石头说话的人。”老人递给我一块糖貔貅,糖壳在阳光下泛着青色,”你把它埋在问心石旁,等到月圆之夜……”
当月亮爬上太行山巅时,我照着老人的话将糖貔貅埋进问心石凹陷处。石壁上的刻痕突然泛起幽光,那些被风化的纹路竟开始流动,渐渐汇聚成《诗经》里的句子:”如山如阜,如冈如陵。”与此同时,手机里传来贾玲的视频请求——她正在敦煌莫高窟的九层楼前,身后是正在重修的”飞天壁画”。
“林深,你找到’顽石点头’的机关了?”她的发髻被风吹得凌乱,手中握着半截玉如意,”三年前我在《你好,李焕英》片场,看到有个老匠人在修复壁画时,突然对着斑驳的墙砖深深鞠躬。”她调出当时偷拍的视频:老人用毛笔蘸着朱砂,在砖缝间写下”大巧若拙”,然后对着墙面三拜九叩。
敦煌的月光与太行山的月色重叠时,笑哥带着《资治通鉴》残卷从终南山下来。泛黄的竹简里夹着张泛黄的纸,是徐霞客手书:”石不能言最可人,人能言不如石。”
我们三人带着这些线索回到北京,在国子监的碑林前召开创作会议。贾玲将玉如意嵌入问心石的凹槽,石壁突然裂开道缝隙,露出里面用金粉书写的《金刚经》。笑哥翻开《资治通鉴》,指着”唐太宗问魏征”的篇章:”治世如琢玉,良匠必待良石。”
就在这时,手机屏幕亮起周杰伦发来的消息:”明天凌晨三点,带着问心石来西湖孤山。”我看着消息里附带的《兰亭序》残影,突然想起《世说新语》里记载的”会稽山阴有兰亭,又东二十里有金庭观”,而金庭观正是徐霞客晚年隐居之地。
第二天凌晨,我们带着问心石来到孤山。西湖的薄雾中,忽然传来编钟般的清音。循声望去,只见雷峰塔下站着个穿青衫的背影,手中握着半柄青铜剑。当贾玲将问心石轻轻放在他面前时,那柄剑竟发出龙吟般的声响,剑身上的饕餮纹突然变成流动的水银。
“这就是《越绝书》里记载的’龙渊剑’。”周杰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他手中握着《兰亭集序》的电子屏,”当年王羲之在会稽山阴写下《兰亭集序》时,天降暴雨,石碑被雷劈裂,却意外显露出剑匣。”他调出AR影像:暴雨中的兰亭,石碑裂痕中缓缓升起青铜剑,剑柄处刻着”永和九年”。
此刻西湖的雨停了,月光从云隙间洒落,照在剑身上流动的水银纹路里。我突然想起《庄子》里的句子:”天地有大美而不言,四时有明法而不议。”贾玲将玉如意嵌入剑鞘,剑身突然绽放出万丈霞光,照得孤山上下草木枯荣轮回。
当霞光散尽,我们四人在断桥边合影。照片里贾玲手持玉如意,笑哥捧着《资治通鉴》,我抱着问心石,周杰伦的身后是雷峰塔的倒影。照片角落里,那只糖貔貅正在月光下化作流萤,带着我们穿过三千年时光长河。
如今《顽石点头》剧组正在杭州拍摄。每当夜幕降临,西湖的荷花就会在月色下摆出”龙渊”二字。贾玲告诉我,她给问心石起了个新名字:”唤作’知音石’,因为懂得石头说话的人,才能听懂天地的琴音。”
昨夜收到笑哥的消息:”陈抟老祖的貔貅精魂托梦给我,说在终南山寻到个能听懂石头说话的人。”我回复:”那定是你去年在山西给王家大院题写的’石不能言最可人’。”他回了个笑脸,屏幕上跳出个动态表情包——是只貔貅捧着块刻着”问心”二字的顽石。
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,我忽然明白《周易》里说的”穷则变,变则通,通则久”。那些被风化的石纹、残缺的剑鞘、褪色的竹简,都在等待某个能听懂沉默的人。就像徐霞客在《游天台山日记》里写的:”山之奇,在目遇之而成色;山之幽,在耳闻之而得气。”
此刻手机震动,周杰伦发来新消息:”明晚子时,西湖雷峰塔下见。”我保存住这条信息,想起《史记》里司马迁的箴言:”究天人之际,通古今之变。”或许我们都在寻找那柄能破开迷雾的”龙渊剑”,在石头的沉默里听见天地的低语,在沉默的石头上等来知音的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