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耳机里的星光》

《耳机里的星光》

那是我第三次在琴房遇见林小满。深秋的黄昏把玻璃窗染成琥珀色,她正蜷在角落的卡座里,耳机线缠在发梢,指尖在琴键上跳跃得像只受惊的蝴蝶。我抱着琴谱经过时,她突然抬头,眼睛里浮动着细碎的星子:”《天空之城》的间奏部分,你听出来了吗?”

这个总穿着褪色牛仔外套的姑娘,此刻正用左手无名指轻轻叩击琴谱架。这个动作后来成了我记忆里最灵动的符号——每当她在音乐中迷失,就会用这个暗号召唤我。那天我们聊起久石让的配乐人生,她突然把耳机分我一半:”你听,云朵在钢琴键上跳舞的样子。”

三个月后的暴雨夜,我在琴房撞见她蜷缩在走廊尽头。她湿透的刘海黏在额头上,怀里抱着被雨水泡烂的乐谱。”他们说我弹琴像在给尸体送葬。”她哽咽着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我默默递上自己的备用耳机,任由《菊次郎的夏天》的旋律穿透雨幕,看见她睫毛上折射的霓虹光影。

后来我才知道,林小满的钢琴老师半年前突发心梗去世了。那天她抱着老师留下的旧琴谱,在琴房待到闭馆,谱架上落满梧桐叶。我们常在琴房后的小厨房分享母亲烤的曲奇,她总说:”每颗糖霜里都藏着未完成的乐章。”直到某个冬夜,我撞见她对着结霜的玻璃窗练习视奏,手指冻得通红,却仍固执地重复着肖邦的夜曲。

转折发生在初雪降临的早晨。我在琴房发现她对着空白五线谱发呆,谱面上布满铅笔勾勒的旋律线。”我想写自己的曲子。”她摩挲着谱架上的裂痕,那是老师留下的最后礼物。我们开始用咖啡渣记录即兴旋律,用手机录音笔存下晨雾中的鸟鸣。当第一首名为《星屑协奏曲》的作品在校园艺术节首演时,她颤抖着按下琴键,舞台灯光恰巧落在她无名指上的旧疤痕上——那是七岁学琴时烫伤的印记。

真正改变我们的,是音乐教室后墙的旧公告栏。那里贴着某音乐学院的自主招生简章,报名截止日期已经过去两周。林小满把招生简章夹进《拜厄钢琴教程》,在空白处用荧光笔写下:”第七章第42条,即兴创作能力评估。”那天我们对着墙上的招生条件逐条对照,她突然抓起粉笔在黑板上画起五线谱,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新添的泪痕里。

我们开始偷溜进音乐学院排练厅。透过蒙尘的玻璃窗,能看见正在合练的教授们。林小满把我的耳朵贴在她胸口,教我辨认不同声部的震颤频率。”听,大提琴在叹息,长笛在喘息。”她总说音乐是会呼吸的。某个深夜,我们被保安发现,却意外得到了留校琴房的通行证。月光从彩绘玻璃倾泻而下,照见谱架上并列摆放的《肖邦练习曲》和《德彪西前奏曲》。

最艰难的时刻发生在招生面试当天。候场区的时钟滴答作响,林小满反复擦拭那把琴师捐赠的旧钢琴。我看见她从帆布包里取出用旧琴谱装订的《星屑协奏曲》手稿,扉页上是我写的:”致永远在即兴的林小满。”面试现场,当考官要求即兴创作时,她突然起身走向窗边。暮色中的梧桐树影在她琴键上摇曳,即兴弹奏的旋律竟与三年前那场暴雨夜如出一辙。

后来她在录取通知书里夹了张泛黄的五线谱,那是我们用咖啡渣记录的《雪落的声音》。如今每次经过琴房,都能听见她在弹奏自己谱写的《星屑协奏曲》,琴声里有松香碎屑的细响,有梧桐叶落地的轻颤,还有无数未完待续的休止符在暮色中轻轻摇晃。

上周整理旧物,翻出那副被雨水泡烂的琴谱。残缺的音符间,我仍能辨认出林小满歪歪扭扭标注的”希望”。她曾说幸福是种会呼吸的旋律,此刻我忽然明白,真正的幸福或许就藏在某个黄昏的琴键缝隙里,在某个暴雨夜的即兴演奏中,在无数个想要放弃却咬牙坚持的瞬间。就像此刻她正在弹奏的《星屑协奏曲》,每个休止符后都藏着新的乐章,每个降B调里都住着永不熄灭的星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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