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萤火》

《萤火》

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十一点半,我合上草稿纸时,窗外忽然飘进几片银杏叶。它们打着旋儿落在课桌上,像被风吹散的星屑。数学卷子最后一题的答案被我用红笔圈起来,鲜红的”√”在台灯下微微发亮,像某种隐秘的勋章。

那是初二下学期的深夜,我蜷缩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座位上。前桌小夏已经趴在课桌上睡着了,她校服领口歪斜着,露出半截粉色发绳。我盯着最后一道几何题,辅助线该画在哪里?圆规和直尺在草稿纸上戳出凌乱的孔洞,像一群躁动的蚂蚁。

“这道题用相似三角形啊。”前桌突然开口,我猛地抬头,撞进他含笑的眼睛。他推了推眼镜,在草稿纸上画出优美的辅助线,”你看,这两个角是对顶角……”我慌忙把草稿纸揉成一团,纸团滚到过道里,被值日生踩得粉碎。

那天之后,我开始频繁出现在晚自习教室。夕阳把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时,我总能在角落里找到小夏。他教我如何用尺规作图,如何从辅助线中寻找几何的呼吸感。有次我解出压轴题,他举着红笔在我卷子上画了朵小花:”独立完成啦!”

直到那个飘雪的周末。我抱着作业本冲进小夏家,发现门锁着。窗台上摆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,玻璃上凝着冰花。手机屏幕亮起,班级群跳出消息:”小夏父亲病重,转学的事……”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,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。

那天夜里,我独自面对数学卷子上的几何题。台灯在草稿纸上投下摇晃的光圈,圆规尖在纸面划出细碎的沙沙声。辅助线该从哪里延伸?我撕掉第五张草稿纸,用铅笔在墙上画满辅助线,直到手心被指甲掐出月牙形的血痕。

当最后一道题的答案终于浮现时,晨光正爬上窗棂。我摸到书包夹层里的小夏送的《几何原本》,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:”真正的解题者,要像欧几里得那样,用理性丈量世界。”书页间夹着片银杏叶,叶脉里还凝着去年秋天的露水。

后来我总在深夜解数学题。初春的雨丝敲打窗玻璃时,我会在草稿纸上画满函数图像;盛夏的蝉鸣震耳欲聋时,我常对着星空推导公式。有次解出复杂的数列题,我在日记本上写下:”真正的独立,是让每个答案都长出属于自己的根茎。”

高考前最后一次模拟考,最后一题我用了三种解法。收卷铃声响起时,监考老师特意过来查看我的解题过程。他眼镜片上反射着夕阳,忽然笑了:”这孩子,连辅助线都长出花来。”我低头看着草稿纸上交错的线条,忽然想起十六岁那个飘着银杏叶的夜晚。

如今每当我走进母校的数学教室,总会在后墙看见那道被红笔圈起来的答案。阳光穿过玻璃窗,在”√”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无数个正在破茧的蝴蝶。走廊尽头的公告栏里,小夏的转学证明和父亲的病危通知书永远定格在某个夏天。

上周同学聚会,小夏带来个女儿。小姑娘踮着脚在讲台前写算式,稚嫩的笔迹歪歪扭扭:”妈妈说,解题就像种向日葵,要自己找阳光。”我望着她手背上淡粉色的血管,忽然明白十六岁那年的银杏叶,早已在某个春天的土壤里,长成了会开花的根系。

暮色渐浓时,我常去老图书馆顶楼看星星。数学卷子永远在抽屉里泛黄,但那些被圆规尖戳破的草稿纸,那些被红笔圈住的答案,都成了银河里最亮的星子。当流星划过天际时,我总会想起那个独自解题的深夜——原来真正的独立,是把每个难题都变成照亮自己的火种。

暂无评论

发送评论 编辑评论


				
|´・ω・)ノ
ヾ(≧∇≦*)ゝ
(☆ω☆)
(╯‵□′)╯︵┴─┴
 ̄﹃ ̄
(/ω\)
∠( ᐛ 」∠)_
(๑•̀ㅁ•́ฅ)
→_→
୧(๑•̀⌄•́๑)૭
٩(ˊᗜˋ*)و
(ノ°ο°)ノ
(´இ皿இ`)
⌇●﹏●⌇
(ฅ´ω`ฅ)
(╯°A°)╯︵○○○
φ( ̄∇ ̄o)
ヾ(´・ ・`。)ノ"
( ง ᵒ̌皿ᵒ̌)ง⁼³₌₃
(ó﹏ò。)
Σ(っ °Д °;)っ
( ,,´・ω・)ノ"(´っω・`。)
╮(╯▽╰)╭
o(*////▽////*)q
>﹏<
( ๑´•ω•) "(ㆆᴗㆆ)
😂
😀
😅
😊
🙂
🙃
😌
😍
😘
😜
😝
😏
😒
🙄
😳
😡
😔
😫
😱
😭
💩
👻
🙌
🖕
👍
👫
👬
👭
🌚
🌝
🙈
💊
😶
🙏
🍦
🍉
😣
Source: github.com/k4yt3x/flowerhd
颜文字
Emoji
小恐龙
花!
上一篇
下一篇