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追光者手记》
2016年6月15日深夜,我蜷缩在宿舍床上,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泪痕。微博推送栏突然跳出一则简讯:”演员乔任梁因抑郁症离世,年仅28岁”。手指悬在键盘上良久,最终删掉了一整段未发送的留言:”Kimi老师,你答应过我们拍完《我的前半生》要去看上海迪士尼的烟花。”
那是我们追星群体的集体记忆。记得《我的前半生》拍摄期间,有位叫”星尘”的剪辑师在豆瓣小组发起”Kimi天亮计划”。他收集了全国三十七万条粉丝留言,把每条”愿你的天亮得再早些”剪辑成九分钟纪录片,片尾是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钢琴版。当时我正在考研自习室刷到这段视频,窗外的梧桐叶正簌簌落下,突然想起第一次在《流行花园》里看见他时,也是这样带着青涩笑意的侧脸。
我们这代追星族有个特别的称呼系统。把偶像称作”老师”,粉丝群体叫”星轨”,应援色是藏青蓝,生日会定在每年4月17日——这是他高考结束改签艺考机票的日子。在杭州某高校的迎新晚会上,我亲眼见过学妹把乔任梁的海报贴在宿舍门后,用修正液写着”Kimi同学,你教我念台词吧”。
2014年《欢乐颂》拍摄期间,乔任梁在贴吧发过一条长文。他说自己总在片场戴着蓝牙耳机,里面循环播放粉丝剪辑的《Kimi专属歌单》。有次NG超过二十次后,他突然摘下耳机对导演说:”今天这句’我的天就快亮了’,能不能让我用最平静的语气说?”后来这段即兴表演被收录进《星轨记忆》影集,扉页写着:”所谓治愈,不过是有人愿意把黑夜走成白天。”
我们曾在上海虹桥机场见过他。那天他穿着黑色卫衣,戴着黑色棒球帽,手里抱着《追风筝的人》。有位戴兔耳朵发箍的小女孩跑过去,仰头问:”叔叔,能教我念’为你,千千万万遍’吗?”他蹲下来,帽檐压得很低,像极了《流行花园》里那个在雨中教安吉丽娜念诗的少年。后来在机场论坛发现,当天有六位粉丝各自记录了这段画面,角度不同,却都聚焦在他眼角的泪痣。
最难忘的是2015年生日会。三百多箱礼物堆满某商场中庭,最显眼的是用十万支荧光棒拼成的”Kimi天亮计划”灯牌。当他穿着粉丝手绘的星空西装登场时,全场齐诵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。突然有位男生冲上台拥抱他,哽咽着说:”老师,我昨天在病房答应自己,如果这次考试没通过就跳楼。”乔任梁愣住三秒,从西装内袋掏出皱巴巴的纸条,上面是他写的《追风筝的人》书评——”有些故事注定要经历黑暗,才能看见星光。”
2016年4月17日,我们在上海八万人体育场举行追思会。舞台背景是粉丝用八万张明信片拼成的银河,每张卡片上都写着”天亮时我在”。当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旋律响起,我看见前排戴兔耳朵发箍的女孩开始哭,她手里攥着当年机场合影的复印件,背面写着:”那天他说要教我念诗,结果自己先背起了《追风筝的人》。”后排忽然传来熟悉的男声:”老师,我考上研究生了。”我转头看见《欢乐颂》的刘思源正用口型说着”谢谢”,他胸前的应援手环闪着微光。
如今每年清明,我们都会去乔任梁的母校上海戏剧学院种下星形花海。有位学妹在花田里发现他当年写过的剧本大纲,扉页批注着:”给未来的自己——要永远做那个在雨中教人念诗的人。”去年教师节,我在戏剧学院礼堂听见新入学的学生在台词课背诵《追风筝的人》,突然发现他们用的教材扉页,赫然印着乔任梁的签名。
前些天整理旧物,翻到2013年《中国好声音》海选门票。当时他穿着灰蓝色衬衫,在自我介绍时说:”我愿做追光者,即使永远到不了光,也要把星光种进每个人的心里。”这句话被写进《星轨语录》,现在成了我们给抑郁症患者写鼓励信的开头。
昨夜路过大学城,看见新开的文创店里正在出售”Kimi天亮计划”纪念徽章。设计师把《夜空中最亮的星》旋律转化成摩斯密码,背面刻着:”你教会我们,黑夜不是永恒。”风穿过梧桐树,恍惚间又看见那个在雨中教人念诗的少年,只是这次,他站在光晕里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