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破茧》
初春的雨丝斜斜掠过教室玻璃,我在课桌上划出一道深痕。数学试卷上刺眼的”58分”像把生锈的刀,割开最后一丝侥幸的念头。班主任把成绩单拍在办公桌上时,我听见自己说:”反正我注定是废物。”
那是2018年的深秋,我蜷缩在县城中学的走廊尽头,像只被雨水打湿的蝉。父亲在工地摔断腿后,母亲在服装厂三班倒地,家里堆满医院催款单。每天清晨五点,我蹲在灶台前煮泡面时,都能听见楼上传来母亲被主管训斥的咒骂声。
“穷了就去挣。”这句话突然撞进我耳朵时,我正在便利店值夜班。收银台前站着个穿褪色工装的老汉,他掏出皱巴巴的五十元要买两瓶矿泉水。我数硬币的手突然顿住——那晚我偷摸着把加班费塞进了裤兜。监控摄像头红光闪烁的瞬间,我突然明白,原来穷不是原罪,是连偷钱换泡面资格都没有的绝望。
第二天清晨,我在早餐摊支起小推车。蒸笼腾起白雾时,我看见对面奶茶店的小妹在教流浪猫包扎伤口。她说自己初中缀学照顾瘫痪的奶奶,现在用卖猫粮的钱给奶奶买护工。我突然想起数学老师说过的话:”二次函数图像会穿越所有直线,只要找到正确的斜率。”
“胖了就去减。”这句话是在体育中考那天听见的。当我瘫在跑道边数着地砖裂缝时,体育老师拎起我的运动服:”看看你这身肉,是吃猪饲料长大的吗?”他把我拖到操场角落,教我每天做五百个深蹲。三个月后,我在市中学生运动会铅球赛上,把铁球甩出了十二米——比颁奖台还高。
真正让我蜕变的,是图书馆顶层的旧书架。某个暴雨滂沱的傍晚,我撞见高三学姐在啃《时间管理七工具》。她指着扉页上的批注说:”无知就学习,这句话救了我两次。”原来她父亲早逝,母亲患阿尔茨海默症,她边打工边备考,硬是把重点高中甩开二十公里。
“落后就奔跑。”这句话出现在我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天。母亲攥着通知书在厨房抹眼泪,父亲用残废的手指反复摩挲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字。我连夜坐绿皮火车赶往省城,在车站长椅上啃完半包冷馒头。当火车呼啸着驶出站台时,我看见站台上卖糖葫芦的老伯在晨光中笑得像个孩子。
真正叫醒我的,是大学图书馆的晨光。凌晨四点的自习室里,我常看见清洁工阿姨捧着《英语语法精讲》,保安大叔在背考研英语单词。他们教我”自律”不是苦行僧式的自我折磨,而是把每个清晨的闹钟定在五点半,用四年时间把《经济学原理》啃成字典。
去年教师节回母校,看见当年那个蜷缩在走廊的少年正在给学弟妹讲题。阳光穿过教室窗户,在他校服上投下晃动的光斑,像极了当年数学老师教我画函数图像时,笔尖在坐标系划出的优美弧线。
如今站在大学讲台上,我总会想起人民日报的那句话。当有个女生在课后哭着说”我天生就是学不会”时,我摸出那张泛黄的数学试卷:”你看,这个58分曾经让我相信自己是废物,但后来我发现,每个数字都是重生的密码。”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,我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中的自己正在晨雾中奔跑——那个在早餐摊支起小推车的少年,那个在操场做深蹲的高中生,那个在图书馆啃冷馒头的大学新生,此刻都化作我眼中的星辰。
真正的破茧成蝶,从来不是瞬间完成的奇迹,而是无数个”必须”在时光里发酵的必然。就像数学老师说的,只要找到正确的斜率,二次函数终将穿越所有直线。当我们不再等待某个 magical moment,每个当下都是改写命运的坐标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