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夏夜烟火》

七月的晚风裹挟着槐花香，我站在江堤上数着天空中绽放的花火。远处传来孩童的嬉闹声，他们举着棉花糖追逐着流光，像一群误入童话的精灵。突然，一簇金色的火苗在墨色天幕上炸开，转瞬即逝的轨迹让我想起那个总在雨季发梢滴水的姑娘。

那是五年前在图书馆的初遇。她总坐在靠窗的第三排，米色针织衫被阳光晒出浅浅的褶皱。某个闷热的午后，我撞见她蹲在消防通道里给流浪猫喂食，发梢还挂着未干的雨珠。后来我们开始分享同一副耳机，在《天空之城》的旋律里交换对宫崎骏动画的痴迷。她会在自习室最后一节下课时，悄悄把温热的豆浆放在我摊开的《百年孤独》旁。

“你相信吗？真正的爱情就像烟火。”某个深秋的傍晚，她指着天际突然熄灭的晚霞对我说。我们缩在操场看台的石阶上，看银杏叶铺满整个操场。她校服领口沾着草屑，指尖残留着刚摘的狗尾草，”要等到最亮的那刻，才能看见它本来的模样。”

那时的我们像两株疯长的藤蔓，在毕业季的暴雨里疯狂生长。她放弃保研机会去云南支教，我辞去互联网大厂的offer跟着她南下列车。在昆明老街的青石板路上，我们挤在杂货铺的玻璃罐前看蝴蝶标本，她教我辨认每片翅膀的纹路，说每只蝴蝶都有属于自己的飞行轨迹。

直到那个飘着细雪的平安夜。我们裹着同一条围巾在翠湖边等最后一场烟花，她忽然说：”你看，云层里藏着好多星星。”我仰头却只看见灰蒙蒙的天幕。她掏出手机，屏幕上是支教点的照片——皑皑白雪覆盖的教室，黑板上歪歪扭扭写着”等你们回来”。照片角落里，她举着褪色的蝴蝶标本，在夕阳里泛着金色的光。

“原来你早知道要离开。”我握着温热的咖啡杯，看着她睫毛上凝着的细碎冰晶。她把围巾重新裹紧，声音轻得像飘落的雪：”有些路注定要独自走，就像蝴蝶必须破茧才能看见星空。”

现在每当我路过江堤，总能看见孩子们举着糖葫芦追逐烟火。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突然跑过来，把一颗橘子塞进我手里：”姐姐，这个橘子是烟火变的！”她仰头指着天际，果然有橘红色的光点正在升腾。我蹲下身，看见她掌心沾着糖霜，像撒了一小把星星。

暮色渐浓时，江面飘来远处酒吧的爵士乐。穿旗袍的姑娘们提着灯笼走过，灯笼上画着水墨烟火的图案。我忽然想起她离开前夜，我们站在天台看最后一场人工降雨。她指着云层里游动的光点说：”你看，雨滴也是另一种烟火。”当时我笑她浪漫，现在却懂了那句话的重量。

江风裹着咸涩的水汽扑面而来，我摸出手机想给她发消息。屏幕亮起的瞬间，却看见通讯录里新增的支教点照片——在初雪覆盖的教室窗台上，摆着用废纸箱做成的蝴蝶标本，旁边歪歪扭扭写着：”等你们回来看春天。”

夜色渐深，最后一簇烟花在云层绽开。这次我看见了完整的轨迹，从天际线到星辰，像她曾经说过的那样，每个瞬间都值得被温柔注视。江面货轮的汽笛声混着烟火余烬的微光，我忽然明白，有些离别不是终点，而是让星光有了更长的轨迹。

归途的公交车上，我握着温热的豆浆。车窗倒影里，有个穿米色针织衫的姑娘正低头看书，发梢沾着细碎的光。她抬头时，眼角的笑纹像极了那年图书馆窗台上的银杏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