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工位上的蝴蝶效应》

九月的阳光斜斜地切进写字楼，在林小满的工位上投下菱形的光斑。她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数字，27:15，距离下班还有四十五分钟。隔壁工位的周扬正在转笔，金属笔帽在指间转出细碎的声响，像某种不安分的摩斯密码。

这是小满在广告公司实习的第三周。作为策划部最年轻的实习生，她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岗，用保温杯泡好洛神花茶，把《消费者行为学》教材摊在显示器旁。而周扬的工位永远堆着半杯冷掉的咖啡，显示器边沿粘着褪色的便利贴，上面潦草地写着”方案改到第8版”。

“小满，来帮我看看这个。”周扬突然把一沓A4纸推过来，纸页间夹着张皱巴巴的便签，”客户说主KV不够有冲击力，你之前做的校园歌手大赛方案……”

小满接过资料时碰翻了周扬的马克杯，褐色的液体在会议记录本上洇开。她这才发现周扬的便签上密密麻麻写满批注，连标点符号都被涂改过三次。那些潦草的字迹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，在晨光里浮沉。

“你上周做的方案，客户说’很有灵气’。”周扬突然说，转笔的节奏明显慢了半拍，”但今天要交的是给汽车品牌的年度传播方案，不是校园歌手大赛。”

小满望着电脑右下角的时间，27:30。周扬的工位已经亮起两盏台灯，暖黄的光晕笼罩着他微驼的背脊。这个永远穿着皱巴巴衬衫的男生，此刻正用红笔在方案上勾画，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像春蚕食叶。

“其实我……”周扬突然抬头，眼镜片后的眼睛泛着青黑，”上周接手这个项目时，以为是个短期任务。”他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个苦涩的笑，”现在发现要改到凌晨三点。”

小满想起入职培训时主管的话：”广告行业没有永恒的方案，只有永恒的改稿。”此刻周扬的电脑屏幕上，文档标题赫然写着《第13版-周扬审核》。她突然意识到，这个总被同事调侃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”的男生，此刻正在经历某种蜕变的阵痛。

周五下班前半小时，整个部门都默契地留下。周扬的工位上堆着六杯不同颜色的咖啡，显示器旁贴着七张便利贴，每张都写着不同的修改意见。小满看着周扬把第13版方案发给客户时，对方回复的”已收到，请继续优化”六个字，突然想起上周周扬在茶水间说的话：”我以前觉得做自由职业者很酷，现在发现自由职业者要接十份短期项目才能养活自己。”

那天深夜十一点，小满在地铁上收到周扬的微信：”明天不用来公司了，这个项目我交接给新人了。”配图是凌晨三点的办公室，月光把周扬的影子拉得很长，像株被压弯又努力挺直的芦苇。

三个月后部门聚餐，小满在洗手间偶遇周扬。他穿着剪裁得体的西装，腕表折射着细碎的银光。”现在做独立策划了。”周扬笑着递来名片，”接的 mostly 短期项目。”小满翻开名片，背面印着行小字：”专注72小时创意爆破”。

玻璃幕墙外的城市灯火通明，周扬的倒影在镜面中微微晃动。小满突然明白，那些看似随性的短期项目，实则是职场新人必经的淬火仪式。就像蝴蝶破茧需要经历四次蜕皮，职场人要在无数个”两天班”的循环中，逐渐理解何为责任，何为专业。

此刻小满的工位上，周扬留下的马克杯已经积满灰尘。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27:15，距离下班还有四十五分钟。她轻轻合上《消费者行为学》，突然发现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便签，上面写着：”每个短期任务都是长期成长的注脚。”落款是周扬熟悉的潦草字迹，日期是半年前的某个深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