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走廊尽头的光》
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五点二十分时,林小满总会下意识摸向校服口袋。那里装着半块被压扁的橡皮,是上周三陈默借她时随手塞进去的。此刻橡皮已经发硬,像块沉默的石头硌着掌心。
这已经是连续第三十七天,她站在走廊尽头的阴影里,看着陈默和苏晴并肩走向小卖部。苏晴总爱把马尾辫扎得高高的,发梢扫过陈默的校服衣领,像只慵懒的猫。林小满数着他们身后扬起的灰尘,数到第七粒时,陈默突然回头,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。
那天晚自习的数学课,林小满的铅笔在草稿纸上戳出个洞。她盯着窗外香樟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晃,突然听见前桌男生压低声音说:”听说陈默和苏晴要参加辩论赛了。”粉笔灰簌簌落在她手背,她感觉有团热流从指尖烧到耳根。
周五放学后的音乐教室成了她的秘密基地。林小满把陈默落在琴凳上的校服叠成方正的方块,指尖抚过袖口磨出的毛边。当《卡农》的旋律从旧钢琴流淌而出时,她听见走廊传来苏晴清亮的笑声。琴凳上的校服突然变得滚烫,她慌忙起身,却在转身时碰倒了琴谱架。
那天深夜,林小满在日记本上画了七十七个问号。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,照见她藏在书包夹层里的电影票——是下周新上映的《海上钢琴师》,海报上穿燕尾服的钢琴师正在调试八十八个琴键。她把票根折成纸船,放进装满雨水的矿泉水瓶。
周六的体育课上,林小满在单杠上数了二百三十七次呼吸。陈默的白色运动鞋从她身边掠过,鞋带系着熟悉的蝴蝶结。她突然想起上周值日时,陈默帮她擦掉黑板槽里的粉笔灰,袖口蹭到她手背的瞬间,两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周一的班会课,班主任王老师宣布成立学习互助小组。林小满被分到陈默的组,当她看见对方笔记本扉页贴着苏晴送的银杏叶书签时,喉咙突然发紧。放学后她留在教室整理错题集,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恰好覆盖住陈默和苏晴正在讨论的辩论赛选题。
深秋的雨来得猝不及防。林小满抱着作业本冲进雨幕时,听见陈默在身后喊:”你的伞!”她回头看见苏晴举着伞站在屋檐下,伞面倾斜成45度角,雨水顺着伞骨汇成细流。陈默的校服淋湿了半边,却把伞柄牢牢攥在手里。
周五的黄昏,林小满在图书馆撞见陈默和苏晴在讨论《霍乱时期的爱情》。她抱着《百年孤独》退到书架角落,听见苏晴说:”其实我挺羡慕你的。”陈默的喉结动了动:”羡慕什么?”苏晴笑着把书页翻到夹着银杏叶的那页:”羡慕你永远有写不完的作业。”
周六的辩论赛现场,林小满作为观众坐在第三排。她看见陈默的瞳孔在苏晴发言时微微收缩,听见自己心跳声盖过了评委的提问。散场时陈默突然叫住她:”你数学卷子最后那道大题,解题思路有问题。”林小满握着书包带的手指收紧,听见自己说:”其实我根本没做完。”
周一的晨读,林小满在课桌里发现张便签:”周三下午三点,老实验楼三层。”她摸着纸上晕开的墨迹,突然想起陈默总爱在课间去三楼实验室调试航模。当她抱着物理竞赛真题推开317室门时,看见陈默正蹲在航模机翼下,苏晴蹲在他身边帮忙固定零件。
周三的黄昏,林小满在航模发射架上绑了张纸条。当陈默把”谢谢”两个字写在纸条背面时,她看见苏晴从窗外递来瓶橘子汽水。夕阳把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实验报告纸上,像幅未完成的拼图。
周五的月考成绩公布那天,林小满在公告栏前站了整整十九分钟。她看见陈默的名字后面跟着苏晴,看见自己数学成绩从班级第28名跃升至第9名。班主任王老师走过来拍拍她肩膀:”听说你最近在图书馆待到闭馆?”
周六的初雪落下来时,林小满在琴房听见陈默在调试新买的尤克里里。苏晴的笑声从走廊传来,她抱着琴谱跑出房间,却在楼梯转角撞见陈默把苏晴送的围巾叠成方块,放进她常坐的琴凳夹层。
周一的元旦联欢会,林小满被选为主持人。当她念到”青春是场盛大的独白与对话”时,看见陈默在台下冲她比划着”谢谢”。苏晴坐在她身边,把温热的奶茶贴在她手背。礼堂顶灯亮起的瞬间,她看见自己的影子与陈默、苏晴的影子在幕布上重叠成完整的剪影。
此刻的走廊尽头的阴影里,林小满摸出那块被压扁的橡皮。阳光穿过香樟叶的缝隙,在橡皮表面投下细碎的光斑。她突然想起王老师说过的:”真正的成长,是学会在独处时与自我和解,在人群中与孤独共生。”橡皮在掌心慢慢变软,像块正在融化的春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