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上岸记：一场关于理想的远征》

清晨六点的闹钟第三次响起时，我正蜷缩在飘窗边啃着冷掉的煎饼果子。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得沙沙作响，像极了去年此时在图书馆抢座位的场景。手机屏幕突然亮起，母亲发来的消息在晨光中闪烁：”笔试成绩出来了，你进面了！”

我猛地坐直身子，煎饼果子在膝头晃出危险的弧度。去年此刻，我还在为行测题与申论范文焦头烂额，如今这则消息却像一柄钥匙，打开了我记忆的保险箱。那些被咖啡渍浸透的真题集、被荧光笔划破的笔记本、凌晨三点依然亮着的台灯，突然都化作记忆长河里粼粼的波光。

一、长夜行舟

备考的第五个月，我养成了在凌晨四点自然醒的习惯。厨房里永远备着速溶咖啡和冻干水果，冰箱门上贴着倒计时日历，红笔勾勒的数字像倒计时秒针般令人心悸。记得某个深秋的雨夜，我盯着申论材料里”乡村振兴”四个字发怔，窗外的雨声与笔尖摩擦声交织成网，忽然想起大学时在山区支教的日子——那时孩子们踮着脚尖在漏雨的教室听我讲《论语》，现在那些沾着泥土的课本，正躺在某位领导案头泛黄。

备考群里的消息总在凌晨两点准时刷屏：”今天刷了200道题””申论模板又改了第三版”。有人晒出凌晨三点的图书馆闭馆灯光，有人分享着某位已上岸前辈的笔记。当群主@所有人说”最后冲刺阶段，谁退群谁输”时，我默默把手机倒扣在桌上，任由焦虑在寂静中发酵。

二、千帆过尽

面试考场的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，我数着对面考官的袖扣第三次调整坐姿。当主考官问”如何看待基层工作”时，喉咙突然像被塞进一团棉花。那些在备考时背得滚瓜烂熟的”五天工作制””网格化管理”，此刻却化作大脑深处的沉船，任凭我如何挣扎也打捞不起来。

监考老师递来矿泉水的瞬间，我瞥见邻座考生手背上青紫的针眼——那是连续注射兴奋剂留下的痕迹。考场外的长椅上，几个考生正分享着最后一份《时政半月谈》，油墨味混着烟味在秋风里飘散。我突然想起去年冬天，在人才市场看到某个”公务员备考培训班”的招生简章，报价栏的数字比我三个月的生活费还多出两倍。

三、潮起潮落

公示名单公布那天，我在办公室茶水间遇见老张。这个总爱穿中山装的中年男人，此刻正用保温杯里的枸杞茶漱口。”上岸了？”他眯起眼睛打量我，”知道现在多少竞争比吗？”我摇摇头，他苦笑着掏出手机：”看看这个，我表侄女考了八次……”

庆功宴上，班长举着香槟说：”咱们班今年有三个上岸的！”觥筹交错间，我看见学妹偷偷抹眼泪——她备考期间父母离异，白天上课晚上复习，现在却因为体检政审不过关。窗外霓虹灯在夜幕中次第亮起，像无数个被遗忘的考号，在城市的血管里无声流淌。

四、此岸与彼岸

入职培训的第一天，我在档案室整理历年公务员录取名单。泛黄的纸页上，1998年的招录比例是1:23，2018年飙升至1:120。某位老科长指着名单说：”当年我考了七次，每次都卡在面试。”他的老花镜片在阳光下泛着光，让我想起备考时镜片上永远存在的哈气。

第一次下乡走访时，我跟着老科长走进漏雨的村委办公室。墙上”为人民服务”的标语褪色严重，但玻璃柜里泛黄的民生台账却密密麻麻记录着二十年的修路款、扶贫物资。老科长指着台账末页的签名说：”这是你 predecessor 留的，他调走前连笔迹都改不了。”

五、未完的远征

昨夜整理行囊，翻出备考时写下的日记：”若不能成为照亮他人的光，至少别成为被阴影吞噬的烛火。”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，恍惚间又看见支教时孩子们的眼睛。茶水间的老张端着咖啡经过，听见我的自言自语，突然笑了：”年轻人，公务员只是人生的一站，不是终点站。”

晨光熹微中，我抚摸着办公桌上的”入职纪念册”，看见扉页上自己用钢笔写的誓言。咖啡机发出低沉的嗡鸣，我知道，这场关于理想的远征，才刚刚进入真正的行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