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冬樱记》

《冬樱记》

老宅的桂花树又开花了。

我蹲在灶台边添柴,看火舌在青砖缝里跳跃。腊月里的北风卷着雪粒子往窗棂里钻,母亲把新腌的雪里蕻往陶瓮里码,铁铲磕在瓮沿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忽然瞥见门缝里漏进一抹粉白,像是有人把春天装在纸袋里,从墙根的冻土里偷偷塞进来。

那是株从墙角钻出来的冬樱。

我攥着烧火棍冲出门时,枝头积雪簌簌而落。细碎的冰晶裹着花瓣,在暮色里折射出细碎的光。老墙根下,几株冬樱挤在枯草堆里,虬曲的枝干上缀满骨朵,像被寒冬冻住的云霞。风过时,花瓣簌簌抖落,在雪地上拼出歪歪扭扭的”春”字。

“这是哪来的?”我戳了戳最矮的那株,冬樱抖了抖,抖落一地星子般的碎光。母亲举着油灯从厨房出来,看见我冻得通红的鼻尖,嗔怪道:”灶膛里的火都熄了,还往雪地里跑。”

那夜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粒樱花种。在冰封的泥土里沉睡,听见雪下有细碎的响动。有双温暖的手轻轻拨开冻土,把春天的消息裹在掌心。等我在冰层裂缝中探头时,北风正把最后一片枯叶卷向天际。

第二天清晨,冬樱的枝头已缀满花苞。我蹲在墙根前数了整日,数到第七朵花瓣绽开时,村口张木匠家的独子阿贵拄着拐杖来了。他右腿有道蜈蚣似的旧疤,走起路来总像踩着棉花。我递过烤得焦黄的红薯,他裂开没牙的嘴笑,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。

“城关镇新到的荔枝。”阿贵的手掌摊开,五颗暗红色的果实裹在湿润的棉布里,像揣着五颗跳动的心脏。镇上的杂货铺说这是反季的果子,要二十文钱一包。我数了数攒了半年的铜板,只够买三颗。

“给阿姐尝尝鲜。”阿贵把最大的那颗塞进我手里。我咬破薄如蝉翼的果皮,清甜的汁水漫过舌尖时,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镇口遇见的场景。那时阿贵拄着拐杖站在雪地里,身后是堆成小山的柴火。他给每个路过的行人分烤红薯,自己却只往嘴里塞了半块冷硬的窝头。

荔枝的甜味在齿间化开时,我听见墙外传来杂沓的脚步声。几个穿灰布军装的汉子推门而入,为首的举着马灯照向满院积雪。他们要借住几晚,说是从南边逃难来的。母亲翻出压箱底的棉被,父亲把最后半袋糙米倒进木桶。

“大冷天的,就住东厢房吧。”我端着搪瓷缸给士兵们倒茶,手指被瓷缸烫得通红。军装上的铜扣在火光中叮当作响,有个战士往我手心塞了颗水果糖,糖纸上的红五星在火光里一跳一跳的。

那天夜里,我听见雪落的声音格外轻。月光从窗纸的破洞漏进来,照见东厢房门缝里漏出的微光。推门进去时,阿贵正蜷在稻草堆上,怀里抱着个襁褓。婴儿的啼哭被棉被裹成闷闷的哼唧,他慌忙用军装裹紧孩子,铜扣撞在木梁上发出清越的响。

“这是…”我蹲下身,看见襁褓里露出半截红漆木牌,刻着”阿宝”二字。阿贵的拐杖掉在地上,军装前襟沾满草屑。他低头盯着脚尖,喉结滚动了两下:”从难民营捡的…”

雪又下了起来。我抱着襁褓回到西厢房,听见母亲在灶台边剁猪草,父亲在院里劈柴。木斧砸在冻土上的闷响,和着远处军号声,在雪夜里织成一张温热的网。阿贵蜷在稻草堆里睡得香甜,军装上别着的红五星沾着草汁,像凝固的血。

腊月二十三,祭灶的糖瓜粘住了门框。我给阿宝梳头时,发现孩子后颈有道月牙形的疤,和当年阿贵腿上的疤痕一模一样。母亲端来新蒸的年糕,蒸汽模糊了窗纸上的冬樱。阿贵忽然从门外冲进来,军装上别着两颗手榴弹,眼睛红得像浸了血的樱花。

“同志让我带你们去镇公所。”他声音沙哑得像被风刮过的枯叶。我攥紧襁褓,感觉棉布下阿宝的呼吸喷在掌心。雪越下越大,军装的铜扣在风雪中叮当作响,像无数颗坠落的星辰。

镇公所的煤油灯亮到后半夜。我站在屋檐下看着阿贵给首长递文件,他右腿的拐杖在雪地里拖出长长的痕迹。母亲把烤红薯塞进我手里,焦糖的甜味混着雪水,在喉咙里化开酸涩的暖意。阿宝在襁褓里突然啼哭,阿贵慌忙跑出去,军装下摆扫过结冰的路面,发出细碎的响。

我追到村口时,看见阿贵跪在雪地里。他军装前襟沾满雪水,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。煤油灯的光晕里,我看见孩子后颈的月牙形疤痕,和当年阿贵腿上的伤痕重叠成完整的图案。风雪中传来母亲呼喊的声音,像被撕碎的纸片在雪地上打转。

祭灶的供桌摆在院里时,冬樱已经开败了。母亲把最后一块年糕掰成五份,阿贵、阿宝和我各拿一份。雪地上残留的樱花瓣被北风卷起,在暮色里拼出模糊的字迹。阿宝忽然伸手抓住我的衣角,小手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衫,烫得我眼眶发酸。

“阿姐,你看。”阿宝指着墙根的冬樱,残存的枯枝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。母亲把新腌的雪里蕻装进陶瓮,铁铲磕在瓮沿的脆响惊醒了沉睡的雪粒子。父亲把最后半袋糙米倒进木桶,说这是给开春的燕子预备的食粮。

开春那天,我站在老墙根前看阿贵给阿宝扎羊角辫。军装上的铜扣在阳光下闪着光,像凝固的星辰。阿宝忽然仰起头,指着天际的云朵喊:”阿姐,看!是反季节的樱花!”我抬头望去,看见云霞里真的飘着粉白的花瓣,像是有人把整个春天装进棉布包,从冰封的岁月里偷运出来。

母亲端着新蒸的槐花糕走来,糕团上印着歪歪扭扭的”春”字。阿贵把阿宝举上肩膀,军装下摆扫过开满野樱的篱笆。我接过母亲递来的糕团,咬破糯米皮时,清甜的槐花香混着雪水味,在齿间化开酸涩的暖意。

墙角的冬樱在春风里轻轻摇晃,残存的枯枝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。阿宝指着花枝说:”阿姐,这花是反着季节开的。”我蹲下身,看见花瓣上凝结的露珠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母亲把腌好的雪里蕻装进陶瓮,铁铲磕在瓮沿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父亲把最后半袋糙米倒进木桶,说这是给开春的燕子预备的食粮。

暮色四合时,阿贵在院里生起篝火。军装上的铜扣在火光中叮当作响,像无数颗坠落的星辰。阿宝裹着军装在火堆旁打滚,笑声惊醒了沉睡的雪粒子。我捧着烤得焦黄的红薯坐在火堆边,听见北风把最后一片枯叶卷向天际。

墙角的冬樱在春风里轻轻摇晃,残存的枯枝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。母亲把祭灶的供桌搬回堂屋,香烛在供品间明明灭灭。父亲把新腌的雪里蕻装进陶瓮,铁铲磕在瓮沿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阿贵在院里生起篝火,军装上的铜扣在火光中叮当作响,像无数颗坠落的星辰。

墙角的冬樱在春风里轻轻摇晃,残存的枯枝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。母亲把新蒸的槐花糕端上供桌,糕团上印着歪歪扭扭的”春”字。阿宝指着花枝说:”阿姐,这花是反着季节开的。”我蹲下身,看见花瓣上凝结的露珠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父亲把最后半袋糙米倒进木桶,说这是给开春的燕子预备的食粮。

墙角的冬樱在春风里轻轻摇晃,残存的枯枝上开着星星点点的花苞。母亲把腌好的雪里蕻装进陶瓮,铁铲磕在瓮沿的脆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。阿贵在院里生起篝火,军装上的铜扣在火光中叮当作响,像无数颗坠落的星辰。我捧着烤得焦黄的红薯坐在火堆边,听见北风把最后一片枯叶卷向天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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