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以下是2000字左右的记叙文,按纯文本格式呈现)
暮色中的老式收音机突然发出沙沙的杂音,我正对着窗台上那盆枯萎的文竹发呆,丈夫小林递来的手机屏幕在暮色中亮起:”你明天该去参加苏晴的婚礼了。”
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发抖,这个消息像根生锈的铁钉扎进掌心。我望着玻璃罐里去年春天捡回的樱花标本,花瓣边缘已经发黄卷曲,像极了那个永远停留在十七岁的自己。
1997年春,我在市三中图书馆的樟木书架上发现一本《飞鸟集》。那天苏晴穿着浅蓝色校服,马尾辫随着翻书动作轻轻摇晃。她翻到某页时忽然抬头,眼睛像图书馆穹顶的圆窗透下的阳光,睫毛上沾着细小的灰尘。我慌忙合上书,却在转身时撞翻了她手里的玻璃水杯。
碎裂声惊动了整个阅览室。苏晴蹲在地上捡拾玻璃碴时,我看见她手腕内侧有道淡粉色的烫伤疤痕,像朵含苞的玫瑰。那天傍晚我在操场遇见她,她正用校服袖口擦拭沾满碎玻璃的掌心,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。
“要帮忙吗?”我鬼使神差地开口,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眼角有颗泪痣,像枚未拆封的邮票。后来我们常在图书馆顶层阁楼相遇,她教我辨认梵文诗行,我教她用老式钢笔抄写泰戈尔的诗句。我们用牛皮纸袋装着从食堂偷带的饭团分食,纸袋上总留着彼此的指纹。
高二那年深秋,我在传达室收到匿名信。苏晴的字迹清秀得像她写的诗:”他说图书馆的银杏叶落满第七次时,我们就该各奔东西了。”信封里夹着张泛黄的车票,是开往邻省的绿皮火车票根。我攥着信纸在走廊里狂奔,撞翻了值周老师的水杯,却在拐角撞见苏晴抱着画板站在梧桐树下。
她耳后的碎发被风吹得凌乱:”我爸说去省城学美术能挣更多钱。”我望着她画板上未完成的《图书馆暮色》,颜料在夕阳下泛着金红色。那天我们谁也没说话,只是并肩坐在空荡荡的阶梯教室,看最后一片银杏叶飘落在她肩头。
1999年毕业典礼那天,我在礼堂后排找到她。她穿着墨绿色旗袍站在合唱团队列里,发间别着支白玉兰发卡。散场时她塞给我个铁皮盒,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条:”银杏叶落了六次,该履约了。”盒底压着张省美术馆的录取通知书,发信人栏写着”苏晴”。
我攥着通知书在操场跑了二十圈,运动鞋带子断掉两根。暮色中传来她清亮的声音:”明天早上七点,火车站。”我抬头看见她站在跑道尽头,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,像永远走不到尽头的铁轨。
火车启动时她往我口袋塞了包橘子糖,糖纸里夹着张纸条:”记得每天给窗台上的文竹浇水。”后来我收到她寄来的第一张结婚照,照片里的女人穿着雪白婚纱,手腕上戴着枚蓝宝石戒指。附信写着:”美术馆新展《未完成的诗》开幕,欢迎来看我。”照片背面有片干枯的银杏叶。
2012年深秋,我在省美术馆三楼的展厅遇见她。她穿着米色风衣站在梵高《星空》复制画前,发间别着支白玉兰发卡。我们坐在展厅长椅上,她从包里掏出铁皮盒:”里面是当年那张车票。”阳光穿过穹顶玻璃,照见盒底压着张泛黄的纸条:”银杏叶落了六次,履约了。”
她笑着指指展柜:”那幅《图书馆暮色》被我借去市博物馆了。”我望着玻璃展柜里未完成的油画,颜料在岁月中氧化成深褐色。她忽然握住我的手,掌心有相同的烫伤疤痕:”你当年说的那句话呢?”
“什么话?”我的声音在发抖。
“你说图书馆的银杏叶落满第七次时,我们就该各奔东西了。”她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泛着柔光,”可我等了二十年,等不到第七次落叶。”
我们走出美术馆时,她突然转身跑进街角的小卖部。我看见她买来两瓶橘子味汽水,铝罐上还印着1997年的生产日期。在街心公园的长椅上,她打开汽水时泡沫溢出,像极了那年火车站的铁皮盒。
2023年春天,小林在收拾旧物时翻出铁皮盒。盒底压着张新的纸条:”明天我要结婚了。”落款是”苏晴”。我摩挲着纸条上的折痕,忽然听见门铃响。苏晴穿着墨绿色旗袍站在门口,发间别着白玉兰发卡,手里拎着个铁皮盒。
“这次没写日期。”她笑着打开盒盖,里面是张泛黄的银杏叶书签,叶脉上写着:”第七次落叶那天,我们终究没等到彼此。”
暮色中的文竹突然抽出新芽,嫩绿的叶片在晚风里轻轻摇晃。我望着窗台上那盆文竹,忽然明白有些遗憾就像未完成的诗,永远停留在某个韵脚,却让整首诗有了回味的余韵。小林端来新沏的茉莉花茶,茶香混着文竹的清香在房间里弥散。
苏晴起身时旗袍下摆扫过地板,她指指客厅墙上全家福:”小林说该换张新照片了。”我望着照片里三个人的笑容,忽然想起泰戈尔的诗:”让死者有那不朽的名,但让生者有那不朽的爱。”
夜色渐浓时,苏晴在留言板上写下:”银杏叶又落了六次,这次我们终于等到彼此。”我握着钢笔在旁边补了句:”第七次落叶时,我们种下了第八棵树。”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文竹新叶上,那些未完成的诗行在夜色中轻轻摇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