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一天备忘录
教室后墙的挂钟指向五点三十分,我望着黑板右上角贴着的倒计时便签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边角被磨得发毛的”11.11″数字。这是林老师要求的最后复习阶段,我们班却像被按了暂停键,连值日生忘记擦黑板的日子都出现了三次。
“小满,你的数学卷子。”前桌陈小雨突然递来一张折成方块的草稿纸。我展开时,一张泛黄的便签飘落,上面歪歪扭扭写着:”今天开始倒数,十一天后教师节。”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模糊,却让我想起三年前那个潮湿的午后。
那时我刚转学过来,总在课间躲在楼梯间啃冷掉的面包。某个深秋的黄昏,我在储物柜发现半包受潮的曲奇饼干,包装袋里夹着张字条:”新同学请收好,十一天前我在这等过转学生。”字迹和现在如出一辙,落款是”匿名小太阳”。后来才知道,那是已毕业的班长留给学弟的告别信。
此刻我望着那张便签,突然发现”11.11″的数字里藏着个笑脸符号——和此刻手机屏幕上跳出的消息如出一辙:”小满,十一天后的教师节,我们想给林老师一个惊喜。”发信人头像正是陈小雨,配图是我们班每个人用便利贴拼成的向日葵。
放学铃声响起时,我鬼使神差地绕到办公室。透过虚掩的门缝,看见林老师正伏案批改作业,台灯在暮色中晕开温暖的光圈。她鬓角新添的白发在光晕里若隐若现,让我想起她总说”青春是场倒计时”时的神情。
“老师,能借您抽屉里的相册看看吗?”我攥着书包带的手心沁出汗珠。林老师抬头时,镜片后的眼睛笑成月牙:”小满,你猜为什么相册放在这里?”
相册里第一页是泛黄的毕业照,角落里站着个扎马尾的女生,正是现在的林老师。第二页贴着张手绘课表,标注着”十一天倒计时:3月15日演讲比赛”。翻到第十页时,一张黑白照片闯入眼帘:扎马尾的女生站在黑板前,背后”十一天”的粉笔字被夕阳染成金色。
“这是我师范毕业时的照片。”林老师摩挲着照片边缘,”当年我也收到过匿名小太阳的礼物,是全班同学连夜做的教师节惊喜。”她忽然从抽屉深处掏出个铁盒,里面躺着十二张泛黄的信纸,每张都写着不同的日期。
“2003年9月10日,张老师教我批改作文;2008年9月10日,王老师帮我改掉口吃;2015年9月10日……”林老师的声音突然哽咽,铁盒里的信纸沙沙作响,”每张纸都写着当年学生想对老师说的话,但都因为害羞没送出去。”
暮色渐浓,我翻开最后一张信纸,2018年9月10日的字迹晕染得厉害:”林老师,您总说青春是倒计时,其实我们都在您的时光里慢慢长大。”落款处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,和那张匿名便签上的如出一辙。
“这些信纸,就由你继续传递吧。”林老师把铁盒放进我掌心,”十一天后,让每个字都找到属于它的日期。”铁盒里十二张信纸突然变得滚烫,我看见每张纸的背面都浮现出不同的笑脸符号。
第二天清晨,我带着铁盒来到校门口的早餐铺。排队的同学渐渐围拢过来,有人问:”小满,你手里那个铁盒好神秘啊。”我笑着打开盖子,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信纸上,那些笑脸符号在光柱中翩然起舞。
“这是林老师留下的时光胶囊。”我举起其中一张信纸,”每张纸都藏着某个同学想对老师说的话,需要帮忙找到主人吗?”队伍里突然传来清亮的声音:”老师说过要给我补课的!”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抢过信纸,上面写着:”2019年9月10日,李老师,谢谢您帮我补数学。”
铁盒里的信纸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,一张张飞向不同的方向。我看见陈小雨抱着信纸跑向音乐教室,张昊在操场角落找到贴着”2020年9月10日”的信纸,而角落里的转学生小林,正对着”2017年9月10日”的信纸红了眼眶。
教师节当天,办公室被同学们布置得像童话世界。林老师站在黑板前,背后是用千纸鹤拼成的”十一天”字样。当铁盒里的最后一张信纸飘落时,全班齐声朗读:”2023年9月10日,林老师,谢谢您让我们懂得,时光会走远,但温暖永远定格。”
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我看见林老师鬓角的白发在光晕中闪烁,像无数个”十一天”的倒计时重叠在一起。铁盒里的笑脸符号终于拼成完整的向日葵,而那个最初藏在楼梯间的匿名小太阳,此刻正从后排举起相机,镜头里定格着林老师眼角的泪光。
回家的路上,手机收到陈小雨的信息:”小满,我们班决定把倒计时便签换成笑脸符号,每天多画一个,等到毕业那天就满百个啦!”我仰头望着星空,忽然明白那些匿名便签里藏着的秘密——原来每个”十一天”都是时光的礼物,让我们在倒数的间隙,听见花开的声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