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味觉启示录》
我第一次在短视频平台听见刘宇宁的《麻辣拌》时,正蹲在食堂后厨帮母亲剥毛豆。油污的围裙蹭过手机屏幕,那首带着市井气息的摇滚乐突然刺破蒸腾的水雾,震得我手中的毛豆骨碌碌滚落案板。母亲捡起豆子叹气:”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糟蹋好钢,学那什么麻辣拌的曲风?”
这个疑问像根鱼刺卡在我心里。三个月后,我作为志愿者跟着音乐节团队来到城中村改造区。排练现场飘着香喷喷的麻辣烫气味,几个穿校服的女孩正围着刘宇宁的舞台本争论:”他怎么把摇滚和说唱混在一起?””这算不算对传统音乐的亵渎?”
我忽然想起上个月在旧货市场偶遇的民间艺人老周。这位总在巷口吹打铜器的老人,此刻正用手机播放《麻辣拌》,浑浊的眼睛盯着屏幕里刘宇宁朋克造型的脸。”这小子像不像我当年在东北演出的铁皮鼓手?”老人突然笑起来,皱纹里嵌着铜绿,”当年我们乐队也把二人转和电声混搭,被老一辈骂得狗血淋头。”
深夜的排练帐篷里,我翻看着音乐节策划案。策划人小林盯着刘宇宁的舞台设计图发愁:”他要求把霓虹灯管和剪纸艺术结合,可赞助商坚持要复古工业风。”帐篷外传来孩子们追逐嬉闹,有个穿汉服的女孩举着刘宇宁的海报经过,传统纹样与现代涂鸦在夜色中奇妙交融。
转折发生在音乐节开幕前夜。我跟着刘宇宁去城中村送设备,路过一家修车铺时听见对话:”刘老师,您真敢把摇滚唱成麻辣烫味儿?””您看这排车,不都该有不同颜色的螺丝钉吗?”修车铺老板是个瘸腿的老兵,正用焊枪给旧摩托车的排气管改造成铜制喇叭。
这个场景让我想起大学音乐节上的冲突。当时古典乐团起诉流行乐队在广场演出”污染耳朵”,最终双方在校长办公室达成协议:轮流使用礼堂,流行乐必须加入五声音阶。如今看着刘宇宁的舞台设计图,我突然意识到那些被传统文人斥为”不登大雅”的混搭,或许正是文化基因的自然重组。
第二天音乐节现场,当刘宇宁唱到”麻辣拌的热气烫穿所有质疑”时,我看见前排穿西装的先生摘下墨镜。他掏出手机给女儿拍照,女孩的汉服腰带系着荧光色皮筋,鬓边别着刘宇宁设计的铜制发卡。舞台灯光忽然暗下,老周带着巷子里孩子们敲起铁皮鼓,与电子节拍交织成奇异的和声。
散场时赞助商找来,坚持要撤掉剪纸艺术装置。我指着观众席后排说:”您看那位穿唐装的老人,正用手机直播给老家亲戚看呢。”老人举着手机朝我们比划:”这剪纸贴在LED屏上,比庙会上的还亮堂!”
三个月后的毕业典礼上,我作为学生代表发言。礼堂穹顶垂落着老周用易拉罐改造的铜铃,刘宇宁的《山珍海味》作为背景乐在穹顶下回荡。我举起手中那枚从音乐节捡到的铜制发卡:”有人觉得传统像山珍需要精心摆盘,有人觉得流行像海味需要大快朵颐。可真正珍贵的,是当我们把青铜器纹样绣在潮牌卫衣上,让京剧唱腔混入电子音乐时,文化基因正在创造新的可能。”
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泣声。穿汉服的女孩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,发卡上的铜绿在她腕间闪着微光。我突然明白,那些被质疑的”不伦不类”,或许正是文明长河里永不熄灭的星火——从良渚玉琮的孔洞到5G基站的天线,从甲骨文的刻痕到短视频的像素,人类表达自我的方式永远在混搭与新生中生生不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