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星辰》
手机屏幕的蓝光在凌晨两点格外刺眼,我第无数次点开那首歌。熟悉的旋律像一把钥匙,”当阳光穿过云层/照亮你眼角的泪痕”的瞬间,十七岁的自己突然从记忆深处浮上来,带着口罩压得发红的鼻梁,还有校服口袋里皱巴巴的纸条。
那是2020年春天,我第一次听见《星辰》。当时整个城市还在疫情封锁中,我的手机里存着三十七个未接来电,课表被改成了线上表格,连走廊里飘着消毒水味的空气都成了习惯。但每天晚自习后,班主任总会让我们把耳机分着传,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循环播放同一首歌。
“这是给你们的毕业礼物。”他摘下老花镜擦拭镜片,”等解封那天,你们要穿着校服去操场唱歌。”我至今记得他鬓角的白发在夕阳里泛着金边,像极了歌里唱的”星辰”。那天我们传唱的版本带着电流杂音,却让每个少年在口罩后都笑出了声。
解封那天下着太阳雨,我攥着被雨水泡皱的演唱会门票冲进车站。车票二维码在扫码器上反射出青色的光,像极了歌里”穿过迷雾的星光”。出站口挤满戴着口罩的人,我却在人群里看见了她——那个总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画星空的转学生。她举着和我一样的荧光棒,在雨幕中冲我挥手,发梢滴落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彩虹。
“要不要去听那首歌?”她把伞塞给我,自己跑进雨里。我们踩着水洼往老城区的Livehouse赶,伞骨在风中摇晃,像极了歌词里”摇曳的烛火”。那晚的舞台被改造成临时音响架,主唱的吉他盒里堆着用过的口罩,但当他唱起”让心跳跟随节拍”时,整个屋檐下的雨声都变成了和声。
后来每个解封的周末,我们都会去不同的地方听歌。有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,收银台贴着”口罩分你一半”的告示;有家被改造成琴房的咖啡馆,老板用消毒液擦琴键时会在琴盖放一枝塑料玫瑰;还有次在隔离酒店天台,我们听着蓝牙音箱里的歌,看楼下医护人员推着物资车走过,车灯在雨里连成流动的星河。
最难忘的是那个飘雪的平安夜。我们裹着同一条围巾挤在二手书店的橱窗前,老板用收音机放歌,玻璃上的冰花随着旋律轻轻摇晃。”你看,”她指着《星辰》的歌词本,”每个’你’都像是不同的星辰。”我们隔着口罩交换眼神,书店门口的霓虹灯牌映在她睫毛上,变成两簇跳动的星火。
疫情结束那天,我们穿着校服站在空了三年的操场上。阳光穿过云层时,我看见十七岁的自己在人群里挥舞荧光棒,看见无数个平行时空的自己——在琴房、便利店、隔离酒店、二手书店,甚至救护车的鸣笛声中,都重复播放着同样的旋律。主唱的声音突然从云端传来:”让心跳跟随节拍,穿过迷雾的星光。”
现在每次重听这首歌,总能看见时光的褶皱里藏着无数个这样的瞬间:便利店店员递来的热可可杯底印着解封日期,琴房老师偷偷保留的旧课表夹着干枯的樱花,隔离酒店床头贴着的”已消毒”标签被阳光晒得发脆。这些零散的碎片被《星辰》的旋律串成项链,在记忆的暗室里显影出青春的模样。
上周整理旧物,翻出那晚在Livehouse拍的照片。镜头里两个穿校服的背影,背景是模糊的霓虹灯牌,但她的马尾辫上别着我送的那枚纸星星——是用解封那天的车票叠成的。现在那枚星星躺在相框里,和歌单里的《星辰》一起,记录着某个时代少年们与光同行的故事。
昨夜又听这首歌,突然发现副歌部分藏着个秘密。当唱到”穿过迷雾的星光”时,主唱的吉他声会突然高亢三度,像在回应某个远方的呼唤。我忽然明白,那些在疫情中闪烁的微光,何尝不是照亮我们青春的星辰?它们藏在口罩后的微笑里,在扫码支付的滴答声里,在无数个”等解封了”的等待中,最终汇聚成永不熄灭的银河。
此刻窗外又飘起细雨,我按下单曲循环键。熟悉的旋律里,十七岁的我们正在穿越时空的隧道,带着口罩压红的鼻梁、皱巴巴的纸条、还有荧光棒在雨中摇曳的光。而此刻的我,正握着同样发烫的手机,在潮湿的春夜里,听见无数星辰在记忆深处轻轻歌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