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灯塔下的秘密》

幼儿园的秋千架上，张万森第一次看见林北星。她扎着歪歪扭扭的羊角辫，蹲在沙坑边给小甲虫搭”城堡”。当其他孩子涌向滑梯时，她总固执地蹲在角落观察蚂蚁搬家。张万森数着她数到第七片落叶时，突然发现自己的校服口袋里多了根彩色粉笔——那是他偷偷藏在沙坑边的，想画个像她那样专注的笑脸。

小学入学那天，张万森把跳级申请藏在林北星的书包夹层。班主任翻开作业本时，发现三年级的数学题全被红笔标注，空白处写着：”北星同学解法太巧妙，老师想请教。”林北星举着满分的语文卷子转学那天，张万森在教室后墙用粉笔画了棵歪脖子树，每片叶子都写着她的名字。

初中篮球赛更衣室里，张万森数着林北星换第三双运动鞋时，终于鼓起勇气开口：”能教我跳远吗？”林北星把沾着泥土的球鞋踢进储物柜，反锁柜门时露出狡黠的笑。从此每周三放学后，张万森都会在操场捡来各种废弃轮胎，林北星在起跑线前摆出她独创的”北斗七星步法”。当张万森第一次突破三米大关时，林北星突然把校牌塞进他手心：”明天开始，我们坐同一辆校车。”

高考前夜，张万森在林北星家的梧桐树下等到东方泛白。林北星抱着物理竞赛题集出现时，他慌乱地掏出皱巴巴的债务协议。月光照亮协议上”张氏建材”的印章，也照亮林北星瞬间惨白的脸。她转身时，张万森看见她校服袖口沾着灯塔的贝壳碎片——那是去年台风夜他翻墙送宵夜时摔碎的。

灯塔倒塌那晚，张万森数着第七十九块地砖裂开缝隙。林北星哥哥的债主们举着火把围住学校，他突然想起林北星书包里永远备着的创可贴。当第一个混混的拳头砸中他时，张万森在疼痛中看清林北星冲进人群的身影。她染成栗色的长发在火光中飞舞，像极了七年前秋千架上那个蹲着看蚂蚁的女孩。

高考放榜那天，林北星在年级榜前站了整夜。张万森躲在梧桐树后数她转身的次数，直到第三十七次，她突然蹲下来抱住了某个熟悉的轮廓。晨光中，林北星发梢沾着草屑，怀里的人校服后背用马克笔写着”灯塔守夜人”。张万森转身离开时，听见林北星在身后喊：”万森哥？”

后来林北星总说那是场意外，张万森再没提起灯塔地砖里的贝壳。直到毕业典礼那天，他在礼堂后排发现林北星空荡荡的座位上摆着个铁盒，里面装着七十九枚贝壳，每枚都刻着”北星”的缩写。盒底压着张泛黄的债务协议，张氏建材的印章旁，有行小字：”已结清”。

去年教师节，张万森在母校篮球场看见林北星带着新转来的学生练习跳远。夕阳把起跑线染成琥珀色时，那个学生突然喊：”林老师，这个北斗七星步法好酷！”林北星转头笑得像七年前秋千架上的女孩，而张万森终于鼓起勇气，把珍藏多年的贝壳铁盒放在了器材室门口。

如今每当我经过那座重建的灯塔，总能听见海风送来模糊的歌声。张万森在信里说，林北星已经能轻松跳过三米线，只是每次起跑前都会对着大海说：”谢谢灯塔守夜人。”而我知道，那个总在梧桐树下等人的少年，早把秘密熬成了海风里的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