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暗流》

凌晨三点的办公室，林夏盯着电脑屏幕右下角跳动的置顶提示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鼠标滚轮。这是她连续第三周在凌晨两点完成项目报告，而置顶栏里始终只有那张被她反复修改的PPT截图。

“小林啊，这个季度销售数据还是不够理想。”王总监的咖啡杯在会议桌上磕出清脆的响，”李经理的方案被集团总部直接采用，相比之下……”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后排，林夏感觉后颈的汗毛突然竖了起来。

那天之后，置顶栏里再没有她的名字。直到周五下午整理季度总结，她才在归档文件里翻到被折叠的便签纸——那上面歪歪扭扭写着”实习生林夏，数据误差率12%”，墨迹被咖啡渍晕染成模糊的灰。

地铁玻璃映出她泛红的眼眶。手机突然震动，置顶信息提示跳出一条新消息：”林夏，集团新来的财务总监下周到岗，你协助张经理准备汇报材料。”她盯着”协助”两个字，想起上周王总监在电梯里说的话：”年轻人要多锻炼，李经理当年也是从实习生做起。”

茶水间的微波炉发出”叮”的声响。林夏把冷掉的便当盒放进垃圾桶，余光瞥见行政部的小刘正把咖啡杯往自己包里塞。”又在攒杯子？”她笑着接过对方递来的马克杯，杯底印着”优秀实习生”的金字，边缘已经磨得发白。

部门例会上，张经理展示的PPT里突然出现她整理的表格。”小林把零散数据整合得很有逻辑。”总监的钢笔在表格边栏画了个圈，”不过财务部那边反馈，原始数据需要重新核对。”林夏低头看着自己修改了七遍的表格，突然发现最底层的备注里，还有自己手写的”李经理方案参考”。

暴雨倾盆的傍晚，林夏在停车场撞见李经理。”听说你要跳槽去集团总部？”他撑着黑伞站在雨里，伞沿的水珠顺着伞骨滑落，”当年我提交的竞标方案也是被退回三次。”伞面突然倾斜，李经理的衬衫前襟洇开深色水痕，”后来发现，那些退回的修改意见里，藏着别人没看见的闪光点。”

次月部门聚餐，林夏在洗手间听见两个新来的实习生议论：”听说林姐之前在集团总部实习过？””她做的预算表误差率比我们低三个点，但为什么……””可能她没被领导注意到吧。”玻璃门映出她站在水磨石地面的倒影，镜中人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，手里攥着那张被退回七次的报表。

年终述职那天，林夏的述职PPT停留在第8页。总监突然调出隐藏的备注：”林夏，今年你独立完成的三个项目，有27处数据与总部标准存在偏差。”会议室响起低低的议论声，她看见王总监在翻阅她的工作日志，纸页翻动声像极了那年退回的便签纸。

“但所有偏差都指向同一个方向——为保护公司利益做了隐性调整。”林夏的声音在空旷的会议室回荡，投影仪蓝光打在她颤抖的指尖，”就像去年双十一物流危机，如果我提前三个月提交风险预案……”她的余光扫过李经理惊愕的表情，”那些被忽略的闪光点，或许正在改变什么。”

散会后，林夏在茶水间发现张经理留下的纸条：”明天带着修正后的方案去总部，记得带上你整理的那份历史数据对比表。”窗外的梧桐叶在暮色中沙沙作响，她摸出抽屉深处的马克杯，杯底”优秀实习生”的字样已经模糊不清，但杯壁上歪歪扭扭刻着一行小字：”第17次修改，误差率0.3%”。

三个月后的集团总部，林夏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车水马龙。手机弹出置顶信息：”林夏，你提交的供应链优化方案已通过终审，拟任华东区财务主管。”她转动办公椅，看见玻璃倒影里那个曾蜷缩在角落的实习生，正把新领的工牌轻轻放进置顶文件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