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春日来信》
教室后墙的爬山虎又绿了。我望着玻璃窗上蜿蜒的绿藤,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同样潮湿的春晨。那时我正蹲在走廊里,用校服袖子反复擦拭被雨水打湿的数学试卷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清亮的笑声。
“这题明明可以用数形结合啊。”扎着马尾的女生踮着脚尖凑过来,她校服领口别着枚银杏叶胸针,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。我抬头看见她胸前的校徽——和我的如出一辙,蓝底白字,刻着”知行合一”四个字。
那天我们坐在走廊长椅上,她掏出小本子给我画函数图像。粉笔灰沾在她鼻尖,她却浑然不觉,眼睛亮晶晶地讲解着二次函数的对称轴。”你看,每个函数都有它的黄金分割点,就像…”她突然顿住,指着我被雨水洇湿的试卷:”你的解题思路就像被雨打湿的蝴蝶,翅膀虽然沾了水珠,但振翅的弧度反而更美了。”
后来我们常在课间溜到天台。她总带着牛皮纸包的饭团,用保温杯装着热可可。有次我感冒发烧,她抱着退烧贴追到宿舍楼下,把装着枇杷膏的玻璃瓶塞进我手里。瓶身上贴着她手写的便签:”枇杷膏要配热水喝才有效,我帮你记着。”
高二期中考试,我在物理竞赛中意外失利。那天黄昏,她抱着从图书馆借来的《费曼物理学讲义》,蹲在我家楼下等了两个钟头。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,她指着书页上的公式说:”你看,失败就像这个势能曲线,低谷之后总会迎来新的势能面。”
“可是…”我攥着皱巴巴的试卷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她突然摘下胸前的银杏叶胸针,轻轻别在我校服领口:”记得去年春游吗?我们在银杏林里捡到这枚叶子,你说它像不像时光的邮戳?”她笑着翻开日记本,泛黄的纸页上贴着我们去年在图书馆拍的照片,旁边写着:”2023.10.12,今天发现小夏的解题思路和达芬奇的手稿有异曲同工之妙。”
高三冲刺时,我们常在晚自习后去操场背单词。她总把单词卡片折成纸飞机,说这样记忆会更深刻。有次我背到”euphoria”(极乐),她突然指着天空:”你看,晚霞像不像希腊神话里的极乐净土?”
“可是…”我望着她校服口袋里露出的单词本,突然发现每页都画着不同的星空图。她察觉到我的目光,笑着把本子合上:”每颗星星都是我背过的单词,等我们考上同一所大学,就一起把它们连成星座。”
高考前夜,我们在天台数星星。她突然从书包里掏出一个铁皮盒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个玻璃瓶,每个瓶子上都贴着不同日期的便签。”这是从高一到高三写的132封信,”她举起其中一封2019.9.1的,”但有些话当面说更直接。”月光洒在她发梢,我看见她耳后新添的浅浅月牙形疤痕——那是去年冬天她替我挡下 falling book(掉落的参考书)时留下的。
录取通知书抵达那天,我们在图书馆重逢。她抱着《时间简史》冲过来,发梢还沾着银杏叶。”猜猜看,这枚叶子来自哪棵树?”她突然把叶子递给我,叶脉里还凝着细碎的晨露。
“去年春游时捡的。”我摩挲着叶柄,忽然想起那个雨天,她如何用数学公式为我重新定义”开心”——原来真正的快乐不是瞬间的欢愉,而是像函数图像般持续向上的势能,是两个人在时光坐标系里始终同频共振的轨迹。
此刻我摩挲着手机里她发来的消息:”北京校园的银杏开始落叶子了,记得带保温杯来天台喝热可可。”窗外的爬山虎正在抽新芽,而我知道,属于我们的故事永远不会落幕,就像那些被雨水打湿又重新振翅的蝴蝶,终将在某个春日飞向更辽阔的星空。